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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第18章

可我真是難過啊,以往死了阿貓,丟了阿狗,也會難過一陣子,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心里生生給挖掉了一塊兒,空蕩蕩的颼涼。

從西郊到繡坊的路,那麼長,那麼繞,跨越了大半座城。

我一個月來回兩趟,一年就是二十四趟。

皇城里少說有幾十萬人,熙熙攘攘,來來往往,像是永不停歇的江河。

當我路過內城的兩個城門時,和我擦肩而過的人會有多少?

那里面沒有小云,也沒有君燁。

堅固的城墻光是仰頭去看,就足夠費勁了,更何況進去呢?

吳發財倒是有內城的牌子,然而他也沒見過小云,一次也沒有。

其實嫁給誰好像沒什麼所謂,阿娘會為我想很多。

但是我還記得很久之前同小云說的話,他是我弟弟,爹娘百年之后,他就是我的娘家。

我如果嫁人……至少該讓我一手拉扯大的弟弟知道吧?

我覺得我對小云的感情比想象中還要深,他像是我弟弟又像我半個孩子。

孩子丟了,當爹又當娘的姐姐哪兒有不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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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繡活做得很好了,繡這樣的帕子,只需要大半個時辰。

我舉起帕子透著灰蒙蒙的陽光仔細看,好看的,很好看,比我當初繡的那對蹩腳鴛鴦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阿娘見我興致缺缺,早就不說了,轉頭去灶房做飯。

我回家里,她總要想辦法,加個少見的葷菜,哪怕是阿爹出去上工殺牛,偷片下來的邊角料也好。

吳發財急匆匆沖進來的時候,我正起身要去灶房幫忙洗菜。

他手里拿著個信封,三兩步跑到我跟前沒剎住車,在門檻上絆了一跤,撐著門框才能沒摔倒。

結果力氣太大,差點兒沒把我家破舊的老木門整個卸下來。

我心里提了一口氣,趕緊去扶他,怕他真把我家的門卸下來。

阿爹出遠活了,今天回不來,家里攏共一間房,總不能沒有門吧。

他一頭的熱汗,少見的雀躍:「李寶兒!信!小云來信了。」

我伸手去搶他手里捏得皺巴巴的信封,被他站起來舉得老高,死活不給我。

我狠狠地砸了他一拳,砸得他齜牙咧嘴地瞪我。

「搶什麼搶?你又不識字,還不是要我念給你聽。」他大喘氣按著胸口,大剌剌走進屋,坐下來拆信封。

好家伙,他連信封都沒拆就往我家跑,從內城一路跑回來,也不怕累死。

我急切地拖了個凳子坐到他對面:「你見到他了嗎?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長高?瘦了還是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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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發財小心翼翼地撕著信封,皺著眉頭嫌我聒噪。

「你別吵我!我沒見到他,這是有人專門送到我家鋪子里的,說是他云主子讓送的。」

「主子……」我笑開了花,「小云都成人主子了,那肯定是過得很好了,那個君什麼的,也沒騙人。」

吳發財抽出信紙,我期期艾艾地湊過去,討好地笑:「給好好念念唄,發財。」

「不許叫我發財。」他橫了我一眼,故意抬著信紙不讓我看。

他說:「叫哥,范小都得叫我哥,你從來不叫,白瞎我給你們置辦那麼多套衣裳。」

我笑瞇瞇地:「發財哥……」

說實話他有這麼個俗套到極致的名字,叫他哥,還不如不叫呢。

他倒十分受用,咳嗽了兩聲,雙手捏著那薄如蟬翼的一張紙,凝神去看。

「阿姊親啟……」

「阿姊什麼意思?」

我猴急地問。

「就是你。」吳發財很不滿意被我打斷,簡短地解釋。

「哦……」我乖乖聽他繼續念下去,他卻不念了。

我又想去搶信紙,他卻沒躲,將信紙給了我。

上頭原來只有短短的三行字,「阿姊親啟」四個字還占了一行。

我本來就不認識幾個字,看這些之乎者也老夫子說書般的文字,更是如看天書。

吳發財說:「小云說……他跟著他親叔過得很好,讓我們不要掛念。」

「沒了?就這樣?」我將那寥寥三行字看了又看,還是沒看出個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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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發財又說:「他還說很懷念跟著我們的日子,但是為了我們好,叫我們不要再去尋他。」

「這什麼意思?」我錯愕地盯著那吝嗇的兩行字。

吳發財沒有回答我,他說:「李寶兒,我們鋪子隔街就是造紙坊,你手里拿的這張紙是大名鼎鼎的澄心堂,邊兒上有人家的燙金堂印呢,你知道這張紙有多貴嗎?」

他聽造紙坊的兄弟吹噓過,澄心堂的宣紙千金難買,尋常的富貴人家都買不到,是王侯將相家附庸風雅的玩意兒。

那張紙,薄如蟬翼,軟得沒邊兒,竟然要一百金。

那是我一輩子都想象不到的數字,我捧著那張信紙,心底五味雜陳。

「這個臭小子……」我想罵他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沒有心。

這不是我的小云,不是我們養大的小云。

我低著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這孩子……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哽著喉頭對他說:「你以前也那麼疼愛他,他連提都沒提你一句。」

「寶兒,我覺得小云沒有惡意,也許他說得對。」

吳發財很認真地看著我,忽然伸手扶著我后腦,按到他胸膛上。

他輕聲說:「哭吧,今天準你哭,哭完這回以后就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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