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檀香冉冉,熏得南遙胸口堵塞。
她移開視線,想起一個問題。
“我聽說你不愿來天宮,為什麼?”
素婉一怔,垂著眼道:“這天宮又冷又寂寞,做仙,在我看來也沒什麼好。”
這話讓南遙心中微驚。
又見素婉難掩甜蜜和擔憂:“還好有陛下陪我……若非陛下說他在這天宮沒有一個知心的人,我應當早就回到凡間了。”
沒有一個知心的人……
南遙只覺有什麼堵住了喉嚨。
想說什麼,又說不出。
就是無端端的委屈,心攥緊的難受。
可她還是天后,就算難過,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南遙抿緊唇轉過身,只留下一句“再會”便邁步離開。
走出殿門,迎面卻正好撞上了回來的謝悼。
看見南遙,他當頭便是一句質問:“你來做什麼?”
南遙頓住步伐,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男人面上戒備和厭煩。
唇顫了顫,她艱澀開口:“天醫說,我的身體可能……”
“我不感興趣!”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那句‘我活不長了’硬生生卡在喉間。
南遙看著謝悼,一陣悲涼從心口涌出。
不知從何時起,他連好好聽她說句話都已不愿……
謝悼往前一步,帶著濃濃警告開口:“別想再做什麼,下月初一,我就會娶她。”
南遙臉色驟然蒼白,眼中浮出深切痛楚。
謝悼看著這樣的她,有一瞬煩躁,但隨即拋之腦后。
他大步離開,獨留南遙孤零零站在原地。
風揚起她的裙擺,默默無語。
十一月初一,謝悼正式迎娶素婉。
天宮正門,他將穿著大紅霞帔的素婉從八抬大轎中牽出,這是素婉堅持的凡人成親的步驟。
走過三生石,謝悼突然看到了他和南遙曾刻下的名字。
皺了皺眉,他有些煩躁的想:之后得叫人挪走。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
在一聲聲祝禱中,誰也沒發現,太淵殿門口,南遙正一動不動的站著。
她看著仙官高喊:“一拜天地!”
看著謝悼牽著素婉的手,跪下朝東方磕頭。
“二拜高堂!”
又看著兩人再起,向北方下跪。
視線一點點模糊,南遙只覺心也被一點點掏空了。
“夫妻對拜!”
最后一聲,南遙緩緩轉頭離去。
卻仍能聽到身后司儀高喊:夫妻,禮成!
禮成一句落下!
天空驀地一聲響雷,萬里晴空轉瞬黑沉。
第5章
烏云重累,在太淵殿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南遙驚恐回身,‘天罰’一詞猛地浮現腦中。
下一刻,“轟”一聲,圓柱粗的紫雷連續朝太淵殿劈下。
南遙想也沒想便往回趕。
殿中,只見正中央的謝悼正撐起一片結界擋在素婉身前,嘴邊溢出一絲血跡,苦苦支撐。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第八十道劈散結界,劈中謝悼。
最后一道,直沖著素婉而去。
南遙便見謝悼不顧自身,以身牢牢護住素婉。
心口猛揪,她想也沒想,化作鳳凰真身,上前拼盡全力擋住那道刺眼到看不清的天雷!
‘轟一聲’,太淵殿直接倒塌。
天雷平息,謝悼下意識查看身下之人:“素婉,你怎麼樣?”
“陛下!”完好無損的素婉驚魂未定的流著淚抱緊了謝悼。
他們身前,一只半身焦黑的鳳凰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兒。
劫后重生的兩人緊緊相擁,竟沒人想起看一眼身受重傷的南遙。
只有司命隨后沖進殿內,目眥欲裂。
……
鳳棲宮。
天醫正在殿內為南遙療傷。
殿外,司命目光冰寒的看著謝悼和躲在他身后的素婉。
“謝悼,天罰降下,天道不容,你準備怎麼交代?”
謝悼沒答。
素婉一顫,拉著謝悼的袖子哀聲道:“陛下,還是讓我回凡間吧……”
謝悼這才回神,他收回盯著殿門的視線,滿心煩躁的開口:“天罰已過,何須交代。”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司命再崩不住臉色,咬牙切齒道。
“悔?”謝悼目光幽暗,“我看后悔的是你吧?”
“畢竟,當初只差一點,你就能成為她的天帝了不是?”
冰冷帶刺的譏諷,讓司命臉色突變。
這時,殿門一響。
天醫涂瑜垂下頭才能掩飾住自己哀憤的神色:“陛下,娘娘醒了,但目前不能打擾她養傷。”
謝悼眉一皺,最終道:“我之后再來看她。”
南遙虛弱的靠在床沿,本來如瀑的黑發被燒焦到只剩半截。
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殿門,只余一片哀涼。
涂瑜那句“您如今的身體根本不能受傷,如此一遭,只怕性命堪憂。”蕩在耳邊。
渾身都疼的南遙無暇再想,苦澀的閉上了眼。
半月后。
南遙在涂瑜的治療下,愈合了皮外傷。
她正坐在院中吸取月華,一個熟悉的腳步響起。
她睜開眼,看到了捧著一壺帝流漿的謝悼。
謝悼將帝流漿放在她面前,這是月亮精華的凝結,但十分難以收集。
南遙一怔,還未開口,便聽到他淡淡開口:“多謝你擋下那一擊,否則我也無法完全護素婉周全。”
“……不用。”說完這句再無言以對。
只有心尖汩汩流著血。
南遙突然明白了凡間的一句詩: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像極了那含義:你雖近在我眼前,卻原來我們的心早已遠隔天涯。
南遙垂下眸,壓抑著上涌的淚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