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海山區。
被泥石流席卷的村莊一片沉寂,所有救援工作都已進入尾聲。
掛著“云海醫院救援組”橫幅的大巴停在路邊。
連續奮戰了半個多月的醫護人員陸陸續續上了車。
林洛清最后一個將醫療器械放進行李艙。
她剛關上艙門,轉身便見季嶼霄站在面前。
“結婚證帶了嗎?”
他嗓音冷冽,眉梢眼角滿是疏離。
林洛清愣住,一副不解的模樣。
季嶼霄蹙起眉:“來之前我們就說好,一回去直接離婚。”
聞言,林洛清呼吸一滯,只能擠出句:“抱歉,我忘帶了……”
季嶼霄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這麼回答,言語間多了絲諷刺:“到底是忘了還是不想離,只有你自己清楚。”
“不,當時走的急,我的確……”
林洛清的解釋還沒說完,就被他不耐打斷:“你總有那麼多說辭。”
說完,季嶼霄轉身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林洛清看著那道背影,只覺涌上心的苦澀堵的她眼眶發酸。
好半天,她才緩和好情緒跟著上車。
介于這一次救援工作的辛苦,院領導特地給他們放了一天假。
三個小時后,大巴在云海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林洛清看著季嶼霄獨自離開,胸口的沉悶壓的她喘不過氣。
在和同事交接完工作后,她才踏上回家的公交車。
看著車窗外的夕陽,林洛清戴上耳機,點開和林母的微信聊天記錄。
最后一條語音消息停留在2015年5月12日下午六點零四分。
“洛清,媽媽撐不住了,你和嶼霄要幸福……”
簡短的話語像是滾油澆在林洛清心上,疼的她掌心顫抖。
六年前那場大地震,她留住的只有母親最后的聲音……
沒多久,公交到站。
林洛清剛打開家門,帶著刺痛的暈眩感讓她險些栽在地上。
她趕緊掏出藥瓶,倒了幾顆就塞進嘴里,干咽了下去。
這時,手機響了一聲。
是她設置的備忘錄提醒。
“你叫林洛清,你有阿爾茲海默癥,你丈夫是季嶼霄,但你們快離婚了。”
林洛清看了眼后默默收起,抬腳上了樓。
門半敞的側臥里,季嶼霄正在收拾行李。
看著男人有條不紊地動作,林洛清終于問出了那個問題:“為什麼你一定要離婚?”
她不明白,三年相戀,六年婚姻,九年感情為什麼對他來說可以說斷就斷。
“你該問自己。”季嶼霄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林洛清抑著痛,緊握的手慢慢松開:“馬上就是我們的結婚六周年紀念日了,能不能過完再走?”
說著,她從口袋里掏出兩張已經發皺的電影票:“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去看電……”
“你連我們結婚紀念日都記不住,還問我為什麼一定要離婚?”
季嶼霄寒凜的視線像帶著刀子的冷風,撲在林洛清身上。
在她錯愕的目光下,季嶼霄緩緩走來,每一步都帶著壓迫感。
“去救援前的第三天,才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話畢,他毫不留情地關上門。
門內門外,好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林洛清將在原地,抓著電影票的手不覺發顫。
半晌,她才垂下通紅的眸子,凝著電影票上的名字——《我腦海中的橡皮擦》。
第二章
次日。
林洛清醒來時,季嶼霄不見了。
她心底一慌,連忙跑去側臥。
直到看見他的行李還在,才松了口氣。
可轉念一想,林洛清又覺得自己很可笑,畢竟季嶼霄的心早已不在這個家了……
草草吃了早餐,她戴上口罩回醫院找自己的主治醫師林賢。
醫生辦公室。
聽完林洛清對自己這幾天病情的描述,林賢神情逐漸凝重。
“健忘是早期癥狀,一旦病情加重,你可能會出現嚴重的記憶衰退。”
聞言,林洛清心一顫:“記憶衰退?”
林賢點點頭,眼底透著絲惋惜:“也就是說,你會忘記你身邊的所有人,包括親人和愛人,甚至是你自己。”
林洛清白了臉,說不出一個字。
她不僅會忘了媽媽和季嶼霄,連自己是誰都會忘記……
良久,林洛清起身說了句“謝謝”便離開了。
正值盛夏,太陽就像燃燒正旺的火爐。
林洛清站在路邊,卻只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涼。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季嶼霄的電話。
幾聲嘟后,對面傳來他那獨有的冷沉嗓音:“喂?”
林洛清遲疑了瞬后扯開嘴角:“今天休息,中午回家吃飯吧。”
結婚六年,他們聚少離多,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過飯了。
然而她小心的提議卻得來季嶼霄淡漠的回絕:“忙著,不回去了。”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林洛清面容一僵,酸苦霎時涌上心頭。
好半天,她才放下手機,掩去落寞準備回家。
公交車上,一個老太太突然暈倒。
作為醫護人員的林洛清第一時間沖了上去。
“不要圍過來,麻煩開一下車窗,保持空氣流通!”
她一邊提醒其他乘客,一邊給老太太心臟復蘇。
好在趕在黃金搶救時間內,老太太醒了過來。
乘客們看著滿頭大汗的林洛清,毫不吝嗇地給予了掌聲和夸贊。
得知老太太要下車回家,林洛清不放心,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