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嶼霄插在口袋的手慢慢攥緊,眼底一片復雜。
林賢側目看向他,見那眼神根本不像看同事,反而是在懼怕重要的東西就此消失。
不過他也沒說破,只道:“希望她在那百分之四十里面吧。”
說完,林賢拍了拍季嶼霄的肩,什麼也沒說地走了。
季嶼霄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煩亂。
在災區救援的那端時間,林洛清帶著病一直支撐著。
他不覺想起那天自己看見她撿藥,原來那時候……
季嶼霄自嘲一笑,同事都夸他心細如發,可他連枕邊人生病都察覺不出。
他猶豫了會兒后推門走了進去。
病房中的消毒水味更重,醫療儀器運作的聲音也更加清晰。
季嶼霄看著林洛清蒼白的臉,緊握的手陡然一松,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這時,來換藥的陸洋走了進來,恰好撞見這一幕。
季嶼霄迅速收回手,沉聲說了句:“辛苦了。”
陸洋眼底掠過絲詫異,卻也沒明說,徑直上前幫林洛清換了藥水:“不辛苦,照顧病人是我們的職責,更何況是我一直視為妹妹的人。”
她頓了頓,言語間多了分心疼:“沒想到洛清年紀輕輕的會得這種病,她還瞞著大家去救災……”
聽到這話,季嶼霄心一緊,沉默不言。
換完藥,兩人便出去了。
剛走幾步,陸洋終于忍不住問:“季醫生,你和洛清是什麼關系?”
手術直播她也看了,作為過來人,那時季嶼霄震驚無措和剛剛的疼惜絕超過了對同事的感情。
季嶼霄也沒有再掩藏:“夫妻。”
可想到那張離婚證,他又補充了句:“以前是。”
也許這個回答已經在陸洋的預想中,她并沒有驚訝,只是讓季嶼霄跟自己去護士站一趟。
在季嶼霄愕然的目光下,陸洋將林洛清的日記本拿了出來:“這是洛清手術前讓我替她保管,但我覺得,現在你比我更合適替她保管。”
不過一寸厚的本子,卻壓的季嶼霄有些喘不過氣。
他剛接過,一張寫著“遺書”紙掉了出來。
第十二章
“洛清,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媽媽雖然不能幫你什麼,但能和你分擔傷心……”
“洛清,不要擔心媽媽,只要你過得好,健健康康的,媽媽就放心了。”
“洛清……”
恍惚中,林洛清好像聽見電話中林母的聲音,那麼溫柔慈祥。
可下一秒,一道機械的女聲像狂風吹散了所有。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媽……媽!
“媽……”
正在換藥水的陸洋聽見病床上人的嚶嚀,動作一滯。
她望向自手術后昏迷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林洛清,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洛清?”
陸洋輕輕叫了句,見林洛清還嚅動著嘴唇說著什麼,趕忙跑了出去。
醫生辦公室。
季嶼霄正想照例去看看林洛清的情況,可剛出門,便看見陸洋匆匆跑來:“季醫生,洛清醒了!”
簡短的話讓他眸色一震。
幾乎是瞬間,連日的提心吊膽都轉變成了難以言喻的狂喜。
季嶼霄沒有絲毫猶豫,一邊往病房趕一邊對陸洋說:“去告訴唐醫生一聲,另外讓神經內科的林賢醫生也過去。”
陸洋應了聲,忙轉身去找人。
一分鐘的路程,季嶼霄覺著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有那麼一秒,他忘了這一個星期自己都干過什麼,只記得凝著林洛清時眼中的酸澀感。
病房。
林洛清緩緩睜開眼,偏濃的藥水味刺的她皺起了眉。
身體的束縛感讓她下意識地想挪動,卻發現自己連一點力氣都沒有。
突然,病房門被推開。
她像個生了銹的機器人緩慢地轉過頭。
當看到那抹白色又熟悉的身影,神色一滯。
季嶼霄?
詫異而復雜的目光讓季嶼霄喉間發澀,他忍著胸口的沉悶走過去,有條不紊地進行基本的檢查工作。
“有哪里不舒服嗎?”季嶼霄問。
聽著他沙啞的聲音,林洛清眼眶有些發酸:“頭……痛。”
無力的回答扯著季嶼霄的神經,讓他拿著醫用燈的手顫了顫。
他張了張口,嘴里的話還沒說出來,唐醫生和林賢就進來了。
經過檢查,林洛清的基本情況都沒問題,然而手術結果的好壞,還需要在后續的治療中才能確定。
走廊外,林賢語重心長地給季嶼霄打著預防針:“你知道,阿爾茲海默癥的治療周期很長,而且存在太多不可控性,如果結果不理想,你也不用自責。”
季嶼霄望向走廊盡頭的陽光:“我知道。”
見他心不在焉的模樣,林賢也不好再說什麼,拍了拍他的肩便回辦公室了。
半晌,季嶼霄才將視線放在病房中的林洛清身上。
因為疲憊和藥的作用,她睡著了,但眼角卻透著淚水。
他遲疑了幾秒后才走進去,抬手輕輕拭去那片濕潤。
傍晚。
和輪班醫生交接工作后,季嶼霄便下了班,他準備回去幫林洛清拿些換洗衣服。
可剛出住院樓,就被一個匆忙的身影撞了。
他皺起眉,不悅地看著眼前這個冒冒失失大男孩。
對方背著個軍綠色的旅行包,倉促地道著歉:“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