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寧語遲虛弱的聲音終于回蕩在了病房。
“裴行舟,我已經不在乎這個解釋了,事情已經發生了。”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也沒有哥哥了。”寧語遲眼中是漫無邊際的痛與絕望,“寧家也不存在了。”
“就算這些事不是你干的又怎樣?”
寧語遲收回了目光,淚水在眼眶之中打轉。
而裴行舟被寧語遲短短一句話就堵住了喉嚨,就算是有再多的解釋,也在此刻消散。
是啊,不是自己干的就怎樣?
“以前我總是以為,我身為寧家的大小姐,應該保持著體面。”寧語遲的聲音再次響起,“可是現在我才知道,體面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裴行舟,你一直想著要打破我,假設這些都不是你做的,那你的確得來全不費工夫。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體面可言了,你終于看到你想看到的,也在此刻如愿的說出了你喜歡我。”
說到這里,寧語遲終于轉頭看向了裴行舟。
“可是裴行舟,你真的覺得,在我拋棄尊嚴體面全無的時候,我還能像一個沒事人一樣和你在一起嗎?”
第三十四章
裴行舟答不上來,于是二人之間又陷入了一陣冗長的沉默。
他也沒有再繼續說話,而是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在原地坐著。
寧語遲也不再說話,輕輕的闔上了雙眸。
裴行舟的視線一點一點的掃過寧語遲的臉,不舍得離開半秒。
窗外天色一片灰蒙,陰沉的天色叫人壓抑的喘不過氣。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已經停了,整個南城都被銀白色的雪覆蓋。
奈何南城氣溫本來就高,現在也已經化了一半,沾著地面上的灰,看著泥濘不堪又叫人不適。
病房內十分寂靜,裴行舟就這樣坐著,將寧語遲的眉眼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過去多久,裴行舟終于站起了身,轉身離去。
他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聲,就連關門都只留下非常小的啪嗒一聲。
鎖芯轉動的那一瞬間,原本躺在病床上呼吸逐漸平穩的寧語遲睜開了雙眸。
而與此同時,睜開眼的那瞬,淚水順著眼角滑落至枕頭。
……
接連七天,裴行舟依舊是每天出現在寧語遲的面前。
醫生辦公室。
“她大概還有多久能出院?”
裴行舟低沉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辦公室內,醫生見狀,看了一眼手中的病例,這才抬眸看向了裴行舟的雙眸:“患者的傷并不嚴重,但是因為有撞擊到頭部,所以必須要留院觀察,畢竟是輕微腦震蕩,不能小覷。”
聞言,裴行舟點了點頭。
他正要起身離去,醫生卻忽然開口叫住了他:“還有。”
裴行舟要起身的動作一頓,抬眸就對上了醫生復雜的目光。
他一顆心懸了起來:“怎麼了醫生,她身體還有什麼問題嗎?”
醫生搖了搖頭,拿起自己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后嘆氣:“患者的心情對于康復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如果說她長時間這樣不吃不喝,以及心情壓抑,這對于傷口和身體的恢復來說非常不好。”
裴行舟聞言,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垂眸看著地面發呆,眼前揮之不去的是寧語遲的虛弱蒼白的臉色。
許久,裴行舟才抬眸,聲音帶著些許嘶啞:“好,我知道了。”
話落,裴行舟沒有再做任何的停留,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醫院走廊一片寂靜,只有他的腳步聲回蕩。
裴行舟站在病房門外,透過玻璃注視著寧語遲。
她依舊是了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仿佛就要和床單融為一體。
裴行舟心中仿佛被人灌進了鉛水般沉重。
他陡然驚覺,原來幾經輾轉,只過去幾個月,寧語遲已經徹底不再像是寧語遲了。
她從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跌入了泥潭,自己費盡心思想要把她洗凈,到最后卻只能洗出一個漂亮雪白的碎裂瓷娃娃。
不知道過去多久,裴行舟終于從這陣沉重思緒之中回過了神。
他壓下了手腕,推開門。
病床上的寧語遲明明睜開眼醒著,卻毫無動靜。
裴行舟雖然早就習慣了寧語遲這副模樣,但卻還是不由得蹙了蹙眉。
他上前在寧語遲身邊坐下,凝視著寧語遲,一言不發。
二人之間的氛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是會陷入這樣令人窒息的沉默,安靜的仿佛能聽見時間走動的聲音。
終于,裴行舟緩緩出聲:“寧語遲,你需要治療。”
寧語遲沒說話,甚至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裴行舟卻不管不顧的繼續開口:“你到底想要怎樣?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沒辦法改變,你也沒有!”
“寧語遲,你到底要我怎麼做,算我求你,先配合醫生治療,后續你想要做什麼,想要我怎樣,我都答應你,好不好?”
聞言,寧語遲這才抬眸看向裴行舟:“還是你會糟踐人,裴行舟。”
“我這個樣子,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寧語遲的聲音冷靜的可怕,她身體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抽離,眼神變得漠然又死寂:“我不在乎是否活著,甚至你的痛苦也已經失去了觀賞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