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想怎麼樣,”說到這里,寧語遲嗤笑了一聲,像是在笑自己,“我又算是哪根蔥呢?”
裴行舟害怕這樣的寧語遲。
這些天堆積在一起情緒在這一刻被寧語遲這副模樣徹底點燃。
他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忽然笑了一聲,通紅雙眸看著寧語遲:“好啊。”
“那我陪你一起去死。”
第三十五章
話音落地,病房內又一瞬陷入了死寂。
裴行舟的眼神只短暫的停留在了寧語遲身上一瞬,就立即偏移開。
他不敢看這樣支離破碎的寧語遲,哪怕多看一眼都會覺得仿佛被刺傷。
裴行舟挪開了視線之后,視線落在了空氣之中某個根本不存在的點上,死死的盯著不放。
他記得寧語遲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寧語遲時時刻刻都保持著精致的妝容,與絕對正確的理性。
她高高在上,就像是影視劇里刻畫的女國王,無論是管理自己還是管理自己身邊的人,都是絕對性的說一不二。
她自信從容,仿佛連風都會為她停止。
可是現在呢?
裴行舟只覺得病房的遞上長出了無數有毒的荊棘與藤蔓,一點一點的順著椅子攀爬上了自己的四肢,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荊棘上的倒刺扎進了他的血肉又不拔出來,酸脹刺痛的感覺幾乎叫他不能呼吸。
裴行舟這才意識到,自己都快要忘記那個神采奕奕的寧語遲了。
許久,裴行舟才重新抬頭,又將剛剛說的話說了一遍:“那我陪你一起去死。”
寧語遲被這第二遍重復的語句叫回了神。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只覺得可笑。
為什麼真的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人,他把你親手打碎,然后又妄想要縫合自己,在發現自己只剩下破的無法拼湊的碎片時,居然紅著眼篤定的說那我陪你一起碎在這片風里。
寧語遲快要被這樣的裴行舟逼瘋了,可是她也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全力。
許久,寧語遲朝著裴行舟笑了笑,就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話。
只不過她的反應太過遲緩,以至于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忽然脫節了的黑色喜劇,如若有觀眾,那一定要好奇,寧語遲到底在笑什麼。
“裴行舟。”
“你說這種話自己不覺得好笑嗎?仿佛我是在逼迫你和我一起赴死,你真的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寧語遲在此刻倒是忽然有了幾分從前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愈發的張揚。
她的聲音甚至都變得有力氣了起來:“你知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是現在,你居然一幅搖尾乞憐的模樣,好像在求我施舍你什麼。”
裴行舟被這樣的寧語遲深深刺傷,那些不具象的藤蔓與荊棘仿佛忽然得到了什麼高效化肥的滋養,被催生的更快,刺扎在肉里也要變長變硬,變的尖銳,割斷肌肉連理,讓他痛不欲生。
而藤蔓則是更加粗壯,繞著他的脖子纏了一圈,越收越緊。
不知道過去多久,裴行舟終于痛的投降。
他唇色蒼白的看著眼前的寧語遲,聲音嘶啞又輕緩:“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我都聽你的。”
寧語遲聞言,眼中的戲謔一掃而光,轉而是陣陣絕望與悲涼。
“我不逼你了,寧語遲,我哪里還敢逼你。”
裴行舟的聲音十分輕,砸在地上卻又激起些灰塵。
一棵樹愛著另一棵樹,可是現在它們之間隔著寬闊的馬路。
裴行舟以前以為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他都不會離開寧語遲,所以才敢把那些女人一個一個的放在了寧語遲的面前。
可是他沒想到,他以為無關痛癢的試探,現在變成了寧語遲心中最深的陰影。
她從愛的本身開始懷疑,將錯誤的根本降罪于二人之間的相識。
那他還能怎麼辦?
裴行舟看了看寧語遲微張的唇瓣,自嘲的笑了一聲,打斷了她還沒有說出口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寧語遲一愣,還沒來得及看向裴行舟,就聽見他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我會離開你,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第三十六章
說完這句,裴行舟站起了身。
寧語遲卻像是被他的那句話釘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時間好似在這一瞬間停止,一切都被釘在了原地。
不知道過去多久,寧語遲回過神的時候,病房里已經沒有了裴行舟的身影。
可是就在這時,寧語遲卻忽然笑了起來。
從一開始小聲的哼笑,再到后來的狂笑不止。
這陣笑聲之中藏著哽咽與嗚咽,在只剩下寧語遲一個人的病房里是那樣的清晰。
她偏頭看著病房門口的方向,視線像是被什麼模糊了一般。
寧語遲坐在病床上,任由淚水在不停滑落,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一般。
是啊,裴行舟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人。
她的話甚至都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攔截,再也沒有宣之于口的機會。
臉上干涸的淚痕再次被淚水打濕,寧語遲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眼淚就好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沒辦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