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拖著如同灌鉛般的雙腿慢慢走進熟悉的庭院,隨即瞳孔驟然一縮!
眼前的草坪上,滿地橫尸,而躺在最前方一動不動的人,赫然就是她的雙親!
“阿爹!阿娘!”
凌遲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燕寧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走,無力地軟在了地上。
半個月來她幾乎不眠不休,她不斷告訴自己,要相信鳳懷南……
她的一絲信任,換來的卻是燕家的滅頂之災!
燕寧一步一步地爬到了燕父燕母的身邊,血跡不斷從被摩擦的手臂上滲出也渾然不知。
“阿爹……阿娘……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重活一世,她還是沒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燕寧不斷叩擊著地面,片刻后,額上流下的鮮血就將她身前的草地染得一片血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鳳懷南快步走了進來。
鳳懷南緩緩掃過滿地慘狀,又落到燕寧不斷滲出血絲的額頭,心口一緊。
他握著傘柄的手用力得青筋凸起,骨節都露出白色。
生平第一次,他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個人。
見燕寧還要再叩,鳳懷南一把扔下紙傘,幾步走到燕寧身邊,將她拽了起來。
“別這樣。”
燕寧身形一僵,隨即狠狠揮開鳳懷南的手,厲聲喝道。
“你沒資格在這里惺惺作態!”
鳳懷南的手頓在了半空,然后慢慢收了回來,垂在身側。
燕寧一把揪住鳳懷南的領子,雙眼猩紅,滿眼都是滔天的恨意。
“鳳懷南!愛上你,是我畢生大錯!”
話落,她猛地拔出頭上的發簪,狠狠朝鳳懷南刺了過去。
“噗嗤——”
發簪捅進了鳳懷南的手臂,在半空中帶起一捧血花。
鳳懷南皺眉捂著不斷滲血的傷口,垂眸掃了一眼燕寧攥得發白的指尖,眼底閃過一絲心痛,轉瞬即逝。
“來人,太子妃傷心過度,送回鳳府別院好生照看!”
……
鳳府別院內。
燕寧木然地躺在床上,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泥偶。
自燕府那夜起,她便大病一場,臥床不起。鳳懷南將她關在這里,轉眼便已過了一個月。
這日清晨。
“啊!”
燕寧猛地從床上坐起,腦海中不斷回蕩著剛才噩夢中燕府滿門慘狀的情景。
汗珠順著額發滾落下來,滴在她骨瘦如柴的手上。
也不知燕家人的尸身是否入土為安了……
而她被關在這里,連燒張紙錢都做不到。
正垂眸想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喜樂聲。
燕寧抬頭向窗外望去,就見一個雙鬢上扎著紅紗的小丫鬟喜笑顏開地從門口跑過,嘴里還高興地喊著。
“太子殿下大婚,大家快去喜堂領喜錢!”
第九章
剎那,燕寧的心頭泛起一陣尖銳的冷意。
門外敲鑼打鼓的熱鬧里還混著丫鬟的笑鬧聲,反襯得這間院子格外的冷清。
燕寧十指不自覺地攥住身下的薄毯,用力得幾乎要掐出血來。
燕家滿門被滅,她被鳳懷南囚禁在此。鳳懷南卻新婚燕爾,佳人在側。
這時,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婆子領著幾個丫鬟,端著一個瓷白酒壺并一個杯盞走了進來。
“燕姑娘,今日太子殿下大喜,特命奴婢過來給您賜酒。”
燕寧看著那杯盞內翠綠的酒液,心里咯噔了一下。
這必定不是宴席上的美酒,而是一杯毒酒。
她的嘴角自嘲地勾了起來。
重活一世,竟然還是重蹈前世的覆轍,簡直是荒唐可笑。
那婆子使了個眼色,幾個丫鬟會意,上前按住了燕寧的手。
燕寧久病未愈,身軟無力,在幾個丫鬟的手下徒勞地掙扎了片刻,最后還是被婆子捏住了下巴。
“燕姑娘,您占了別人的位置,如今太子殿下恩典,讓您用一杯酒了結仇怨,您還是快點喝了謝恩吧。”
“不是您的,就別想了。”
婆子輕蔑地一笑,抬手就把酒杯抵在了燕寧的唇邊。
正欲灌下時,幾道破風聲響起,婆子并幾名丫鬟悄然無聲地倒了下去。
燕寧驚疑未定,抬眸看去,就見穿著一身粗布衣衫的謝景辭從門口閃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個小包袱。
“阿寧,我來遲了。”
燕寧眼淚開始成串地往下掉:“景辭,你何必冒險救我……”
謝景辭遲疑了一瞬,還是拿出手帕給她拭去了眼淚。
“阿寧,你要好好活下去。因為你的侄兒燕靖瑜,他還活著。”
燕寧聞言一震,死灰般的眼神中又生出一絲生機,脫口問道:“當真?”
她侄兒尚不滿十歲,如今雙親俱亡,她便是他唯一的親人與依靠了。
謝景辭道:“我何曾騙過你?”
說話間,他從包袱里拿出一件丫鬟穿的外衫罩在燕寧身上,又隨意將她的頭發扯得松散一點。
燕寧不明就里,疑惑道:“這是作甚?”
謝景辭在地上抓了把灰,胡亂地在自己和燕寧的臉上抹了幾道,然后將她背起來往外走。
“阿寧,我帶你走。”
行至門外,謝景辭從身上摸出火折子,淋上火油后扔向小院。
濃煙漸起。
與此同時,鳳府門口。
鳳懷南穿著大紅喜服,看著越來越近的花轎,眼底飛快掠過一絲晦澀。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側輕輕敲著,不知為何,心口的不安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