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77年，十里村，秋。

夕陽灑落平平仄仄的村道，遠在田畔一片的苞米桿被風吹得嘩啦啦響。

不久。

褚南延叼根樹枝從包谷地里出來，英俊剛毅的臉卻滿是匪氣。

身后，葉明珠垂著頭，有些小心翼翼。

“我弟弟——”

“急什麼，我答應你的事什麼時候沒做到？過兩天就把你弟的救命藥送來。”

褚南延的聲音一貫的冷淡。

葉明珠頓了幾秒，乖巧點頭：“嗯。”

褚南延靜靜看著她，忽然扔出一句：“分開吧，我玩夠了。”

葉明珠頓時身子一僵，心里像是被冰刀劃了道口子，又疼又冷。

因為外公家庭成分不好，三年前，父親離婚另娶氣死了母親，還把她和病重的弟弟丟來鄉下做同志，自生自滅。

無家人依靠的姐弟倆，就像是兔子掉進了狼窩。

而當時，是褚南延出現，一臉痞氣的盯著她：“想救你弟弟？討好我。”

而這一討好，就是整整三年。

她以為褚南延多少也是喜歡她，現在看來，果然還是妄想了。

“好。”葉明珠壓下痛楚，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

她無法拒絕褚南延的決定。

對方忽然停步，側臉看來，對上她的視線：“你沒什麼想法嗎？”

葉明珠眸光微顫，有沒有想法又能怎樣？

這三年他都沒公開他們的關系，難不成現在會答應娶她？

她抬頭，對上他深沉的視線，以為他是要一個保證，忙說：“你放心，我會保密我們的關系，不會打擾到你的。”

她的語調誠懇平靜，沒有半點糾纏的意思。

褚南延卻皺了眉，聲音冷的像冰：“這樣最好。”

話落，他便大步離開。

葉明珠看著他的背影，心底泛起一陣酸澀。

她哪里好的了呢？

緩了片刻，她才抱起田畔上放著衣服的木盆回家。

她有些透不過氣，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

這只是一場交易，各取所需罷了。

她長得艷卻沒有自保的能力，又帶著病重的弟弟，若不是靠著褚南延，恐怕早就被附近的二流子生吞活剝了。

好在，現在政策寬松了，只要她爭取到回城的名額，她和弟弟就有救了……

回到家，葉明珠一推開門，就見葉銳坐在堂屋正中央。

他渾身帶著陰郁，好像等了很久：“你洗個衣服竟然能洗一下午？你是不是又去找褚南延那個老男人了！”

葉明珠不敢看弟弟的眼，只低著聲音：“我去做飯。”

但話剛落下，腳邊便砸來一個筆筒，她慌的抬頭，正好撞進葉銳厭惡的眼神：“你可真是下作！”

葉明珠頓住，不由抱緊木盆。

聲音隱忍發抖：“我是你親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葉銳聞言，連連冷笑。

“那我還得夸你光榮偉大？你們的關系一暴露，你就是萬人口中的臟鞋，不死都會掉層皮！”

 葉明珠再也聽不下去，抱著木盆快速離開，可身后卻傳來一句——

“你知道褚南延要和我們家從前保姆的女兒結婚了嗎！”

第二章

    葉明珠腳步一頓，微微失神。

    她壓下心口細密的疼痛，輕聲開口“不知道……”

    說完，她便走去后屋廊晾衣服。

    葉銳盯著她的背影，滿眼恨鐵不成鋼。

    ……

    翌日，褚南延要定親的事在村里傳開。

    上午做工的時，在葉明珠前頭的幾個大媽就在說。

    “聽說褚南延要和隔壁陳隊長家的閨女說親了，好像是叫什麼陳娉娉。

”

    “這陳娉娉我聽說過，人不僅上了大學，現在還被分配到了城里大醫院當護士，這次回來，恐怕就是特地為了和褚南延定親的！”

    “她怎麼看上褚南延這麼兇的男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褚南延雖然平時不著調，但長得帥，聽說家境極好，還是首長的孫子呢……”

    葉明珠聽著她們的話，竟被鐮刀劃傷，頓時血流不止，傷口滲人。

    她忙的放下工具，去村醫那里拿藥。

    走到半路的灌木叢，忽然有人閃出來，摟住她的腰，直接就把她拖進了灌木叢！

    葉明珠剛要叫人，卻發現來人是褚南延。

    但她還是后怕。

    這灌木叢雖然剛好擋住倆人，但人來人往的，要是叫人撞見……

    正想著，褚南延往她懷里扔了個袋子：“答應你的。”

    葉明珠打開查看，正是給葉銳的中藥。

    現在弟弟一天三頓藥，目前這是最后一個療程了，一切就會好了。

    抱緊藥，葉明珠這才有了笑意：“謝謝。”

    褚南延見狀，眸色忽深。

    他和往常那樣，順手抬起她的下巴，作勢要吻下去，葉明珠下意識退后一步：“……你不是說斷了？”

    話落，褚南延手上一頓。

    他見葉明珠抗拒的樣子，剎的沉下臉。

    “行，你有種，夠灑脫。”

    話落，他撒開手冷臉走了出去。

    直到腳步聲遠去，葉明珠才從灌木叢中出來，心事重重往村口走。

    走到村口，還差點和人撞上。

    “對不起。”葉明珠連忙道歉，頭頂上端卻傳來驚訝一聲，“……明珠？真的是你！”

    葉明珠剛一抬頭，就被對方抓住了手。

    來人穿著漂亮的的確良連衣裙，眉間滿是施舍般的憐憫：“我是小時候跟你玩過的陳娉娉，之前聽說你在這里下鄉，沒想到真的遇見了你！”

    ‘陳娉娉’三個字刺得葉明珠一僵，原來這人就是褚南延定親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