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晝并未應聲,他走到燕枝榻邊,隨手丟下個瓷瓶。
他聲音依舊冷:“聚靈丹,記得每日服用。”
燕枝怔愣了瞬。
聚靈丹能助修為大增,是眾仙求之不得的天界秘藥,殷晝卻隨手丟給她一瓶。
她不敢去撿,只聽殷晝又道:“往后你就住在明光殿,本君會助你修煉,直到你飛升成凝仙珠。”
果不其然,又是為了她的修行。
燕枝心頭哽塞,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我明白了。”
她不敢再有所反駁,更不敢有奢望。
殷晝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身形,眼底情緒莫名,轉身快步離去。
此后,燕枝就這樣在明光殿住了下來。
一晃半月。
燕枝心無旁騖,在殷晝的協助下修為突飛猛進。
這日,她跟往常一樣在院中修煉,背后傳來道溫潤的聲音。
“阿枝。”
燕枝轉身,就見殷長明一襲白衣站在不遠處。
她正欲行禮,殷長明就抬手打斷:“不必,你剔骨之傷未愈,應當好生休養才是。”
聞言,燕枝眉眼低垂:“我無妨,帝君今日怎又空來明光殿?”
“聽說你被殷晝剔了情骨,來看看你。”
殷長明走到燕枝面前,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嘆道:“沒想到殷晝為了玉竹仙子做到如此地步,是你受苦了。”
他句句戳中燕枝痛處,在她心底的多添一道傷痕。
燕枝只能強咽苦澀:“是我的錯,殷晝仙君不過依規矩懲處。”
見她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殷長明眸光微閃,只說:“你能如此想便好,七日后殷晝與玉竹完婚,你別忘了送賀禮。”
完婚。
這二字如冰錐,狠狠刺入燕枝本有些麻木的心。
她攥緊了拳,艱澀擠出句:“好。
”
即便早知殷晝心悅玉竹,此刻心也還是會痛。
燕枝隱忍著難受,跟殷長明閑談兩句后,送他離開了明光殿。
大雪未停,染白了燕枝青絲。
她在殿門前默默良久,轉身想回寢宮,卻驀然瞧見了兩道身影。
殷晝正扶著玉竹在廊下賞雪,是那麼恩愛般配。
燕枝腳步僵滯,站在原地悵然失神,北風吹來玉竹虛弱的話聲:“殷晝,如今燕枝情骨已被剔除,萬一心神不穩,墮了魔該如何是好?”
燕枝心臟猛地揪起,她惶惶看向殷晝,卻見他眸光幽深,淡淡道——
“待她煉成了你的藥,本君便會親手殺了她。”
第五章
話落一瞬,燕枝如墜冰窖。
她怔怔看向殷晝,如何都不敢信這三百年的陪伴,竟是為了殺她!
想到自己這些年的情深意切……現在看來簡直荒唐可笑!
燕枝呼吸逐漸艱澀。
而殷晝似有所覺,忽地轉眸與她四目相對。
他眼底閃過怔然,蹙眉怒斥:“你來這里作何?”
“殷晝……”燕枝眼睫一顫,卻不知該講些什麼。
殷晝就又變得冰冷:“看來你是真不懂什麼叫專心修煉。”
字字如常,燕枝心頭卻愈發絞痛。
“殷晝……”她幾欲開口,卻一道勁風掃過,轉眼已經到了衍界山。
這里靈氣充沛卻四面閉塞,是修行之人的閉關地。
燕枝舉目望去,心中只余孤寂。
閉關這些天,她常坐在禪定臺遙望北方。
她日夜盼著殷晝會來,卻又怕他是為玉竹而來。
云海翻涌,燕枝心緒紛亂。
她如往常般往北看去,這次卻見殷長明正御劍而來。
殷長明看她臉色蒼白,立即甩袖落在禪定臺上:“殷晝明知你身體不受寒,竟真送你來這種苦寒之地。
”
燕枝垂眸斂住眼底落寞:“殷晝神君也是為了助我修行,我不怨他。”
字字句句,如刀在她心上割過。
殷長明自然不信,到底也沒再追問。
他渡了些靈力給燕枝,待她有些氣色,才道:“你總這般為殷晝開脫,莫不是喜歡他?”
喜歡二字,令燕枝腦中瞬時一白。
從前只敢藏于心底的愛意,如今更怕被人說穿。
她手足無措,慌忙朝殷長明解釋:“我不過是株法力低下的野草,怎敢褻瀆殷晝神君?”
而殷長明眼底探究的意味更濃:“那你可知,千年前,你與殷晝也曾是一對神仙眷侶。”
燕枝一僵,茫然發問:“什麼?”
殷長明沒有多言,揮手在半空中布出幻境。
一幅幅畫面,在她眼前緩緩展現——
相思樹下,殷晝用紅線綁住她的尾指,說要與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一幕又一幕,在她腦中逐漸清晰。
燕枝心底似有什麼噴薄,她按住發痛的心臟,耳邊恍惚響起曾經的誓言。
“本君對這九州天地起誓,生生世世,絕不負阿枝!”
“不論如何,本君都要娶阿枝!”
“阿枝,不要死!”
……
往事如潮將燕枝淹沒,幾令她窒息,生生嘔出口鮮血。
忽地,眼前云海劇烈翻涌。
燕枝忍痛抬眸,就見一道身影帶著凌冽寒意,破云而出。
來人玉面玄袍,神色冰冷如明光殿幾年不化的霜雪,眸中隱隱跳動著怒火。
“……殷晝。”燕枝怔怔呢喃。
她都想起來了!
原來當初,散盡修為替殷晝擋天界,神魂散落人間的人是她……
那一瞬,燕枝淚眼模糊,拖著發痛的身子走上前。
可還沒來及開口,殷晝卻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那一瞬,燕枝耳中嗡嗡作響。
隨之,殷晝怒斥聲隨之入耳:“燕枝,你怎敢毒殺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