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琛眉心緊皺，大步追了上去。

慕雪晴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霍頌卿拉著坐上了前往霍宅的車。

車子疾馳而去，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

兩人都心情沉重，車內安靜得能聽到窗外的風聲。

半個小時后，車子抵達霍宅。

慕雪晴心情有點沉重，她不喜歡生離死別，何況是一直對她很好的霍奶奶。

霍頌卿垂眸看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但最終還是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

“走吧，奶奶在等你。”

慕雪晴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臥室內。

霍奶奶雙眼渾濁，顯然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霍爺爺守在她旁邊，握著她的手不松。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慕雪晴，慈愛地招招手：“小晴來啦。”

慕雪晴提起嘴角，乖巧地坐到霍奶奶跟前：“奶奶。”

“小晴好久沒來看奶奶啦，是不是阿卿惹你生氣了？”

霍奶奶非常喜歡這個孫媳婦，為了她的身體著想，沒人告訴她慕雪晴已經和霍頌卿離婚了的事情。

慕雪晴抬眼看了霍頌卿一眼，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霍奶奶把霍頌卿叫到身邊掐了幾下，又拉過慕雪晴的手，和霍頌卿的手疊在一起。

“小晴，奶奶幫你出氣，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手背貼著霍頌卿溫暖干燥的手心，慕雪晴渾身僵硬，霍奶奶的字一個都沒有聽進去。

霍奶奶又對著霍頌卿說：“你要好好愛護小晴，讓她一輩子都開心。你們兩個，要一直好好的。”

霍頌卿鄭重地點頭：“奶奶，我會的。”

就算慕雪晴再也不原諒他，就算只能遠遠地看著她，他也愿意一輩子對她好，只要能看到她幸福。

霍奶奶滿意地點點頭，又轉向慕雪晴。

眾目睽睽之下，慕雪晴也只好點了點頭：“知道了，奶奶。”

“真好，真好……”霍奶奶笑著，艱難地回頭看了霍爺爺一眼，嘴角噙著一抹笑，然后手慢慢垂了下去。

慕雪晴心口一空。

她剛想去拉霍奶奶的手，手背上就傳來一股尖銳的疼痛。

霍頌卿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坐在霍奶奶的床前，雙手握在一起，說了要一直好好的誓言。

就好像是一對真正恩愛的夫妻。

可惜物是人非，終究是鏡花水月罷了……

……

臥室內變得擁擠不堪，霍頌卿一直沒放開牽著慕雪晴的手，帶著她走到了外面。

“節哀。”慕雪晴猶豫了一瞬，還是低聲安慰了一句。

霍頌卿腳步一頓，然后手腕用力，將慕雪晴帶入了懷中。

“你……”慕雪晴嚇了一跳。

“噓，別說話。”

霍頌卿輕輕地擁著她，過了一會才放開她。

慕雪晴一時間有點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

霍頌卿沒有再說什麼，在她頭上輕輕拍了拍，轉身走了。

身后的視線若有似無，霍頌卿卻沒有回頭。

慕雪晴，剛才在奶奶面前說的，都是我的真心話。

第十九章

整整一夜，霍家別墅燈火通明，不斷有人趕回來，都是霍奶奶的親人。

蘇清羽也來了一次，但霍家人對這個撒謊的女人沒什麼好臉色，冷嘲熱諷了幾句，她就青白著一張臉走了。

“爺爺，您吃點東西吧。”

慕雪晴端著一碗白粥蹲在霍爺爺面前，輕聲哄勸著。

自從霍奶奶去世，霍爺爺就一直呆呆地坐在花園里，偶爾臉上泛起一個微笑，好像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你奶奶，她穿著一條天藍色碎花裙，長頭發披在身后，耳后還夾著顆珍珠，真的是好看極了。”

明明是那麼平淡的話，慕雪晴的眼淚卻瞬間涌了上來。

到底是多濃烈的感情，才能讓已經過去那麼多年的回憶如此清晰？

霍頌卿心口一疼，起身走遠了。

他曾經也有個笑語嫣然、羞澀明媚的女孩，只是被他親手弄丟了。

“爺爺……奶奶，奶奶她，您要保重身體，不然奶奶走得不安心的。”

霍爺爺卻好像沒聽到慕雪晴在說什麼，仍然自霍自地說著只有他和霍奶奶才知道的事情。

“她膽子真的很小，我只是扮鬼捉弄了一下她，她就哭著賴上我，沒想到這一賴幾十年就過去啦。”

慕雪晴強忍住眼淚，站起來坐在霍爺爺身邊，語帶哽咽：“爺爺，您答應過奶奶的，您一定要振作起來。”

“那是我騙她的。”霍爺爺轉過頭來，臉上竟有點孩子般的頑皮，“如果我不那麼說，她肯定不放心的。”

慕雪晴眼淚泛濫得整張臉都被淚水浸透了，端著粥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霍爺爺笑了一下，反過來在慕雪晴的手上拍了拍：“不要哭孩子，地下那麼黑，她離不開我的，我很快就要去找她了。”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曾經答應過你，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說完這句，霍爺爺轉過頭去看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遠方，目光悠遠。

慕雪晴沉默了，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卿刻地直面白頭偕老的愛情，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了……

會有那麼一個人，回溯幾十年的光陰，記得每一個微小的細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