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白眸光一閃，別開眼：“蘇默硯傷勢不輕，但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要后期配合治療不會留下什麼后遺癥。他人現在在醫院，你隨時可以去看他。”

“還有，禹凜找了全國最好的腦科醫生給蘇慈治療，醫生說她的情況并不嚴重，或許一兩個月就能醒來。”

蘇晚卻緊緊盯著周斯白，心里不知名的恐慌像野草般瘋長：“你還沒告訴我，陸禹凜為什麼不親自來告訴我這些？”

周斯白眼底的情緒瞬息萬變，好像含著悲慟、痛苦和絕望。

然而他沉默了片刻后，卻是說：“禹凜他……讓我跟你說，蘇慈和蘇默硯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你可以離開莊園了。至于你們，就沒必要見面了。”

沒必要……見面？

蘇晚狠狠怔在原地，仿佛變成了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像。

她神情茫然地盯著虛空，心臟卻好像被針扎了似的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

為什麼會覺得疼？

陸禹凜愿意放她走，這不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她現在應該毫不猶豫地離開這座莊園，去蘇慈的身邊，去蘇默硯的身邊，再也不回來。

可是……可是她為什麼會覺得不安，又為什麼渾身上下都在疼？

周斯白抬手示意人把蘇城帶出去，轉眸就看見蘇晚錯愕木然的臉龐。

他有些不忍，卻狠狠攥緊手，到底什麼都沒說。

別墅中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寂靜。

許久后，周斯白放緩聲音：“蘇晚，我送你去醫院吧。”

蘇晚四肢百骸仍僵硬著，那空洞的眼神像是溺水的人怎麼都夠不到浮木。

片刻，她才反應過來周斯白說了句什麼。

到該離開的時候了。

蘇晚回過神，語調輕得飄渺：“……好。”

眼見兩人就要離開，小魚終于從震驚中緩過神，連忙出聲喊道：“等一下！”

她幾步追上去，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蘇晚。

“蘇小姐，這封信……是陸先生留給您的。”

            第七十章        

從莊園離開前往醫院的路上，蘇晚攥著手中的信，卻始終沒有拆開。

周斯白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問：“你不想看看禹凜說了些什麼嗎？”

蘇晚驟然抿緊唇，眼神愴然：“不想。”

望著她的神情，周斯白欲言又止。

他猶豫了片刻后，還是咬緊牙關將嘴邊的話咽下，換了話題。

“你……想好以后的打算了嗎？”

蘇晚緩緩蜷緊手指，垂下眼睫，聲音平緩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等姑姑和哥哥醒來，然后回倫敦，再也不回來了。”

聞言，周斯白心莫名地被刺了一下。

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陸禹凜。

他頓了半晌，點點頭，語氣意味不明：“這樣也好。”

蘇晚抬眸，下意識想問哪里好，為什麼好，怎麼就好？

可這沖動只是一瞬，就被她給壓下。

一陣沉默后，周斯白卻突然望向蘇晚開口道：“有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

從下車走到蘇默硯的病房門口，蘇晚的耳邊都還回響著周斯白的聲音。

“其實五年前，并不是禹凜和你的第一次見面。”

“當年陸父找人幫陸芷頂罪的時候，禹凜一直是持反對意見的，但因為那時陸家作主的人還不是禹凜，所以他的反對并沒有用。”

“禹凜當時參加了那場官司，在那里，他第一次見到了你。”

“也是在那之后，禹凜突然發了瘋似的地在商場上打拼，不過半年，就逼得他父親讓位退賢。

”

“后來他再次遇見你，就是那天看見你被欺負。”

“蘇晚，我不好說禹凜當時對你到底是什麼感情，或許是同情，或許是可憐，但從一開始他就預料到你可能會利用他報仇，但他還是把你留在了身邊。”

“他和你在一起的那三年，我知道他的確干了不少混事，可𝕨𝕨𝕪他保護你，庇護你，沒讓你被任何人欺負過，這些事都是他從來沒對別人做過的。”

“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讓你原諒他，讓你知道他是真的愛你，我只是希望……如果你將來有一天忽然想起他這個人，不是只有痛苦的回憶。”

蘇晚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眼前倏地閃過陸禹凜的臉，心臟毫無防備地狠狠一痛。

疼得她連氣都喘不過來。

陸禹凜明知她心懷仇恨，卻從未揭穿過她，反而還在那污水彌漫的圈里給她庇護出了一塊干凈的地方，讓她安心站穩。

她朝著他的心臟捅過兩刀，可他一次都沒把她送進監獄，反而還不顧自己的性命救下輕生的她。

她誤會他，不相信他，說盡了難聽的話，但他還是堅持著幫她查清了謀害蘇慈和蘇默硯的兇手，將整件事調查的水落石出，只因為答應過要給她一個交代。

為什麼？他到底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當年對她父母冤情的無力為力，還是因為他真的已經愛她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蘇晚深深地彎著腰，牙齒把嘴唇都給咬出了血，還是沒能阻止眼淚的落下。

一滴，又一滴，砸碎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的嗓子里發出一聲輕顫的嗚咽，像是撕扯過聲帶的血肉，里面浸滿了絕望和痛苦，滿含著悲傷和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