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見了那滿地的鮮血。

    但雪兒只愣了一瞬就回過神，而后就倉皇地轉身離開：“奴婢馬上去請太醫！”

    陸宇豪也在她驚慌失措的聲音中扯回了思緒。

    不管為何，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救林慕安。

    他一把將人抱起，正要走去里殿。

    剛起身，卻見一個瓷瓶從林慕安的手里滑落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陸宇豪皺了皺眉，把林慕安輕放在榻上后才回身去撿。

    拿起湊近，只見那白凈瓶身上，赫然殘留著黑紫色的藥液！

    而聞到其中散發出的苦澀氣溫時，陸宇豪呼吸一滯，頓時僵在了原地。

    他絕不會搞錯，這瓷瓶中原本放的……是烏頭！

    烏頭之毒，見血封喉。

    人一旦飲下此毒，頃刻間便會五臟俱裂、吐血而亡，連一絲存活的希冀都沒有。

    那……瓷瓶里的藥液呢？

    陸宇豪的心底倏地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盡管他覺得這個念頭荒唐至極，覺得絕不可能發生，可他的目光……還是緩緩移向了那床榻上毫無血色的林慕安。

    剎那間，陸宇豪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緊，直至血肉模糊都喘不過氣！

    不，不可能！

    林慕安怎麼會自己飲下毒藥？她完全沒有緣由……

    還沒想完，陸宇豪的耳邊忽地回響起不久前林慕安站在府門口跟他說的話——

    “若是以后阿慎做了什麼錯事，你可否能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原諒他一次？”

    “他犯的錯，我愿意承擔。”

    “若是用我的命呢？”

    當時林慕安的神情在陸宇豪的眼前清晰了起來。

    她那澄澈的眸底，分明暗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決絕！

    陸宇豪緊緊盯著林慕安，滿眼不可置信，卻怎麼都不敢上前去摸她的脈搏。

    他深吸了口氣，倏爾轉身大步沖出了寢殿。

    “太醫呢？！”

    話剛落，只聽東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陸宇豪凝眉望去，來人卻不是太醫。

    只見林明慎身穿龍袍走進院中，神色焦急不安。

    他疾步上前，看向陸宇豪的雙眼不掩威嚴與凌厲：“你方才為何喊太醫？我阿姐人呢，是不是她出了事？！”

    聞言，陸宇豪眸色微暗：“她有沒有事，皇上不是該問自己嗎？”

第十二章

    聽著陸宇豪那沒什麼起伏的語氣，林明慎心底冒起了火。

    可還沒來得及出聲，院外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雪兒終于帶著太醫匆匆趕了回來。

    看見林明慎站在院子里，兩人皆是一愣，頓住腳步就要行禮。

    “參見……”

    然而話剛出口，就被陸宇豪冷聲打斷：“你們分不清輕重緩急嗎？”

    雪兒一怔，又想起林慕安，連忙抓著太醫對林明慎倉促行了個禮就向殿內跑去。

    見狀，林明慎眉心更深，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捏緊。

    他什麼都沒再說，越過陸宇豪，緊跟著也向寢殿走去。

    自從林慕安拿了和離圣旨離開后，林明慎的胸口就好似堵了塊石頭一般喘不上氣。

    他總覺得她最后的那個眼神像是在道別，心也愈發不安起來。

    掌事太監向他提議，說可以派個人到攝政王府確認長公主是否平安。

    但猶豫了很久，林明慎到底還是不放心，一定要親自看見林慕安沒事才行，便在上朝前匆忙趕來。

    這一路的憂慮和惶恐，終究在望見床榻上蒼白面色的那人時成了真。

    “阿姐？”

    林明慎狠狠愣住，只覺不知哪來的寒意侵襲全身，連血液都仿佛凍凝。

    他一把抓住雪兒的手臂，眼底片刻間不滿血絲：“長公主怎麼了，說！”

    雪兒眼眶通紅，聲音止不住地顫抖：“奴、奴婢也不知道……公主一回來就說乏累，想獨自在屋里歇息，然后就把婢女們都給趕了出來……”

    “后來沒多久，王爺來了，他推開門進去，這才發現公主不知怎麼竟倒在血泊中……”

    聞言，林明慎臉色愈發陰沉。

    他松開雪兒，轉而看向正在給林慕安把脈的太醫。

    “長公主如何了？！”

    太醫渾身猛地戰栗了下，神情驚恐而茫然，好像遇見了什麼足以魂飛魄散的事一般。

    而聽到林明慎突然的問話，他當即就回過身整個人伏在了地上。

    “回、回稟皇上……長公主，她、她……”

    “她怎麼了！”林明慎勃然大怒。

    太醫額上流下一滴冷汗，重重叩首在地。

    “長公主她身中烏頭之毒，早已沒了氣息和脈搏，已是無力回天了皇上！”

    在雪兒、太醫和林明慎都相繼走進殿內之后，陸宇豪卻仍站在原地。

    他掩在袖中的雙手緩緩收緊，指骨分明如白玉般的手背上青筋都凸起。

    十指上沾著的血早已冷凝干涸，可陸宇豪還是莫名能感受到曾停留過的溫熱——

    林慕安最后的溫熱。

    他不敢進去，不敢從太醫的口中聽見那個他已經預料到的回答。

    可許久，陸宇豪終是邁動了僵硬的雙腿。

    卻不料剛踏過殿門，就聽到太醫那惶恐慌亂的語氣。

    無力回天！

    陸宇豪心頭一悶，如潮水般的絕望瞬間將他淹沒。

    渾身更像是被利刃劃破肌膚、刺進血肉、割斷經脈，然后將骨頭生生剜出來一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