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殿內瞬間雅雀無聲。

    林明慎瞳孔驟然緊凝，只覺天崩地裂。

    他猛地抬手拽起了太醫，面色冷沉地仿若結了層冰霜：“你剛才說什麼，你再給朕說一遍！”

    太醫戰戰兢兢，整個人抖成了個虱子：“臣不敢欺瞞皇上……皇上若不信，可傳其他太醫，但長公主她……”

    后面的話他不敢再說了。

    林明慎目眥盡裂，死死地盯著太醫。

    片刻，他倏地松手轉身——

    狠狠一拳就砸在了陸宇豪的下頜上！

第十三章

    林明慎雖還是個十二歲的少年，但他終日習武，力氣并不輕。

    陸宇豪還未回過神，猝不及防挨下了這一拳。

    他連著后退了幾步才站穩，再抬眸時，眸光如寒潭般冷寂。

    但林明慎沒有絲毫畏懼地直視著他，胸口因滿腔怒火而起伏著：“陸宇豪，你究竟對我阿姐做了什麼，她為何會飲毒自殺？！”

    “你把阿姐還給我！”

    陸宇豪下頜隱隱作痛，可看去的雙眼仍像淬了毒：“臣也想知道，皇上昨夜見到長公主，又同她說了些什麼？”

    話落，林明慎緊凝著眉，卻再說不出半個字。

    他昨夜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了林慕安，甚至還逼得她下跪懇求。

    這樣的話，他怎麼說的出來？

    林明慎的心狠狠抽痛起來，如青天霹靂砸在頭頂，眼神中只剩下空洞與蒼白。

    阿姐那麼疼他，怎麼會獨留下他一個人？

    她怎麼會死？！

    林明慎一陣失神，僵硬地轉過身看向床榻。

    林慕安身上還穿著昨夜進宮與他相見時的那件雪白襦裙，面容姣好平靜得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可那襦裙上染著的暗紅血跡，分明在昭告著她的離去。

    一瞬間，林明慎渾身的力氣好似被抽光，整個人直接伏倒在榻前，嗓音哽咽顫抖：“阿姐……”

    明明他還想要和她道歉的，可是不過半天，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了阿姐，以后他該怎麼辦？

    從此，再無人會在天寒時叮囑他添衣。

    無人會將他擁在懷中，安慰他說：“我們阿慎是這世間最好的少年了，將來一定會成為人人敬仰的皇帝。”

    更無人再會用那樣溫柔的語調，喚他一句“阿慎”！

    “阿姐——！”

    “我是阿慎啊……阿姐，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看看我？！”

    “是我錯了，阿姐，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可不論林明慎如何喊、如何哀求，榻上的那人仍無半點聲息。

    就連眼睫都不曾顫動半分！

    林明慎去拉林慕安的手，卻被她掌心里的冰冷給凍到，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但他并沒松開，而是拉著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像是想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可終究還是徒勞……

    寂靜的殿中久久地回繞著林明慎悲愴的聲音。

    那泣聲嘶啞得好似被刀子刮過喉嚨，撕扯出血肉，狼藉不堪。

    不知過去多久，林明慎才漸漸停止了哽咽。

    他緩緩地站起身，眼眶還是通紅的，可眼底卻好似結了層冰霜。

    望著幾步之遠外的陸宇豪，林明慎語氣寡淡而涼薄：“長公主林慕安，薨于北昭四年正月十七，舉國守孝三月，以先帝嫡女之禮厚葬于皇陵。”

    聞言，陸宇豪眸光一冷。

    “你要把她帶走？”

    林明慎淡淡抬眼：“她是北昭最尊貴的長公主，自然要葬在皇陵。”

    陸宇豪幾乎是脫口而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能帶走她。

”

    “明媒正娶？”林明慎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攝政王怕不是忘了，三年前我阿姐嫁給你時，整個攝政王府連一條紅幔都找不出！”

    “而且阿姐在昨夜已經向我求了她與你的和離圣旨，如今你與她——”

    “再毫無瓜葛！”

第十四章

    陸宇豪下頜線條一緊，四肢僵硬得動都不能動。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漆黑眼眸里的情緒復雜不明。

    林慕安……要和他和離？！

    見他如此，林明慎微皺起了眉：“阿姐沒有把圣旨給你？”

    陸宇豪沒應聲，眼前卻忽然無端發昏，整個人緊接著就向一邊傾倒。

    他下意識地扶住了身側桌案，這才勉強撐住身子站穩。

    可掌心中傳來的清晰觸覺卻是讓他眉心一皺。

    不是木頭，反而像是……布帛？

    陸宇豪不解地垂眸——

    只見那桌案上，赫然擺著一道明黃圣旨！

    他渾身一震，眉心深深皺起，猛地伸手便將它拿了起來。

    定睛看去，眼前尚且還在發花，但還是看清了上面的字——

    “北昭長公主林慕安，與北昭攝政王陸宇豪三載結緣，二心卻終難歸一意，故立此詔書準二人和離，各歸本道……”

    各歸本道！

    陸宇豪陡然攥緊了手，他的神情看起來毫無波瀾，但眼中分明凝著愈發冰涼的深意。

    林慕安不是不肯與自己和離的嗎，為何昨夜突然就和林明慎求了這道圣旨？！

    他難以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

    到最后已經數不清看了多少次，然而那圣旨上的字，始終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心像是被丟進了雪地里，冰冷而刺痛，寒意在喉嚨間徘徊不去，仿佛連呼吸都要凍結。

    陸宇豪的眼前倏地閃過與林慕安相視最后一眼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