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府門口，突然追了出來，對他道：“等你回來，我有東西要送你。”

    “早去早回。”

    所以她要送給自己的東西……就是這道和離圣旨嗎？！

    因他三番兩次提起，她竟在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命換林明慎的安穩皇位后，還想著要還他自由之身？！

    林慕安究竟為何要這樣做？

    陸宇豪想不明白。

    而林明慎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收進眼底，淡漠地收回了目光，對身側的雪兒道：“將長公主帶回皇宮。”

    雪兒猶豫了片刻，但還是應聲，就要上前。

    卻被陸宇豪冷冽而沙啞的嗓音給呵斥住。

    “誰也不能帶她離開！”

    聞聲，殿內所有的人都齊齊地望了過去。

    只見陸宇豪眸色深沉，眼角仿佛沁了層冰棱棱的霧。

    他將手中的圣旨一把拍在桌案上，周身散發的氣質陰戾而威嚴：“我不同意和離，她還是我的妻子，我看你們誰敢動她？”

    林明慎怒火中燒：“這是朕親自下的圣旨，玉璽蓋印的那一刻，你與我阿姐的姻緣便就此結束，你不同意也得聽命！”

    “這只是她的氣話。”陸宇豪十指緊攥，語氣莫名發輕，不知道是在強調，還是在勸說自己，“她說過，她不同意與我和離。”

    “只要我活一日，便要護她一日無憂……”

    林明慎厲聲打斷了他：“攝政王自己不覺得這話可笑嗎？你活一日便護她一日無憂，可是都是怎麼護她的？！”

    “前往靈覺寺那日，你為護江染眠而讓阿姐受傷！你可知那箭矢離她的心脈只余一寸？當時若是再射準一些，阿姐連今日都活不到！”

    “而她昨夜獨自離府進宮，身邊可曾有一個人保護？”

    “阿姐與你成婚三年，又可曾有一日展露過笑容？！陸宇豪，我絕不會讓阿姐繼續留在你身邊受苦。”

    面對字字句句剜心的質問，陸宇豪的眸色愈發暗沉，可卻說不出話。

    默了許久，只是執拗地重復：“你不能帶走她。”

    林明慎頓了頓，眉宇間滿是不解。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陸宇豪面前，微揚起頭，語調從未有過的森寒：“陸宇豪，你根本就不愛我阿姐，今日為何如此？難不成……”

    “你愛上我阿姐了？”

第十五章

    聞言，陸宇豪身形微滯，沉默下來。

    自己……愛上了林慕安？

    不，這不可能。

    從年少時他就確定江染眠是自己的心屬之人，他怎麼會愛上別人？

    而對林慕安……不過是因為她貴為長公主，又曾救過他一命。

    是了，自己方才那異樣的情緒，一定是因為心中愧疚才會那般！

    想到這兒，陸宇豪別開眼，嗓音涼淡澀啞。

    “長公主身份尊貴，臣配不上。”

    話落，林明慎冷冷地笑了聲，仿佛早已料到他會這樣回答。

    他語氣嘲諷：“你的確配不上我阿姐。”

    阿姐那般好的女子，他自小便覺得這世間根本就沒有一個男子配站在她的身邊。

    就算是陸宇豪，也不行。

    說完，林明慎擦過陸宇豪的肩便要往外走。

    剛還沒走到殿門前，身后倏地傳來陸宇豪涼淡的聲音：“皇上。”

    林明慎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如何？”

    兩個男人就這樣背對著站在殿中。

    默了幾秒，陸宇豪薄唇微啟，喉間無故發澀：“陸家祖訓有言，為臣一日，此生便不得叛離林家。所以還望皇上能將心思多放在江山社稷上，不要……”

    “不要負了長公主遺愿。

”

    林明慎渾身一震，猛然回過眸：“阿姐與你說了什麼？！”

    陸宇豪無聲地呼出口渾濁的氣，壓下嗓間的澀痛：“長公主說，她只有皇上一個弟弟，此生惟愿皇上能長命百歲，安穩地坐在皇位上。”

    后面的話，他沒有再說。

    一是，林明慎雖為一國之君，但終究年紀尚小，聽了那些話怕是會承受不住。

    而其二……他也不必知道。

    林慕安那般決絕地飲毒自殺，定是得知了他們之間暗藏的洶涌，于是想用自己的命來平息兩人的隔閡與忌憚。

    只有君臣同心，北昭才能安穩，國泰民安。

    陸宇豪了然林慕安的心思。

    她犧牲自己，保住了弟弟的皇位，保住了林家的江山，也保住了攝政王的權勢。

    所以他會如她所愿那般——護住林明慎與北昭。

    而林明慎聽了陸宇豪的話后，好不容易壓下的淚意再次有了翻涌之意。

    他聲音微顫：“阿姐……當真這樣說？”

    “是。”陸宇豪轉過身直直看向他，而后一拱手，“長公主遺愿，皇上……”

    “我知道了。”

    林明慎生硬地打斷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嗓音變得很輕又說了一遍：“我知道了。”

    阿姐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林家百年江山，不是只靠自己就能守住的。

    這其中陸家功不可沒，所以他要想穩坐皇位，就不能沒有陸宇豪。

    林慕安……是要他放棄想除掉陸宇豪奪權的念頭。

    林明慎抬手捂住抽疼的心口——

    若是他早些答應她，阿姐是不是就不會自殺了？

    他自以為可以獨當一面，可到底……還是要阿姐護著他！

    “阿慎，你長大了。”

    想起她與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林明慎心上像被錘了重重一錘。

    是他的自負害了她。

    林明慎終究還是將林慕安帶回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