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螢瞬間瞪大眼睛，歡呼著跑過去，一路上跑掉了兩只拖鞋，外婆在身后一邊撿鞋子一邊喊道：“鞋子！鞋子！”

肖螢幾乎是飛到了秋千面前，然后仔細端詳秋千的樣子。

這是一個輪胎秋千，底部是一個輪胎，但是陳悉知在輪胎的空洞位置加上了網面，坐起來更舒服。結實的麻繩牢牢地綁在輪胎上。抬頭一看，枝條上麻繩也捆得牢靠極了。

肖螢激動道：“這是你送我的禮物嗎？”

陳悉知點點頭，“喜歡嗎？”

肖螢：“太喜歡了！”說完就坐上秋千，往后退了幾步，抬起雙腳，秋千就蕩了起來！

陳悉知就站在她身后，輕輕推她的后背，給上一點助力。

“高一點！高一點！高一點！”肖螢開心地歡呼道。

蕩在最高處的時候，肖螢只覺得房子也變小了，行人也變小了，視野似乎也比平時看得遠。天空變近了，太陽和白云仿佛伸手可以碰到，風在耳邊吹，灌滿了頭發的縫隙，灌滿了睡衣，睡衣變得鼓鼓的。

蕩了幾百下，肖螢終于有點累了，她坐在秋千上，雙手抓著麻繩，對陳悉知說：“謝謝你。”

陳悉知笑道：“你喜歡就好。”

肖螢：“喜歡，可喜歡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陳悉知看看時間，得回家了，于是匆匆道別，騎著自行車往家趕。

某一次，陳悉知與肖螢坐在樹下玩耍的時候，陳悉知就注意到這根枝條了，枝條很結實，而且角度基本上平行于地面，實在是一根掛秋千的絕佳枝條。

又去汽車維修站問人要了一個廢舊輪胎，自己買了麻繩和網，費了一些力氣，把秋千做好。

之后背著肖螢跟肖螢的外公外婆說了這個計劃，在安裝秋千的時候，需要借用人字梯。

陳悉知回到家里，他的媽媽周莉吼道：“我去公園里了，我沒有看見你！什麼早讀！騙人！你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偷偷玩兒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就噼里啪啦地開始上手打。

陳悉知既不解釋，也不躲閃，就這麼受著。

小時候會解釋會躲閃，也會怕挨揍，現在都沒什麼感覺了。

周莉吼道：“你成績下降，讓我怎麼交差？！過幾天得去你奶奶家吃飯，我怎麼說？！你讓我和你爸的面子往哪里擱？！”

陳悉知的爸爸家里是兩兄弟，他有個哥哥，也就是陳悉知的伯伯。陳悉知的爺爺奶奶從小就偏愛哥哥，不怎麼喜歡陳悉知的爸爸。

陳悉知的伯伯從小就是個學霸，獎狀拿到手軟，給家里掙了不少臉面。而陳悉知的爸爸成績平平無奇，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孩子。這是家里偏心的主要原因。

陳伯伯一路考上頂尖大學，找了個老婆也是高知，生了個兒子成績拔尖。

在陳悉知出生之后，陳爸爸就想通過兒子扳回一局，但是他工作忙，所以教育孩子的壓力主要就給到了周莉這里。

周莉自己的學歷就不高，更不懂多少教育的事情，只知道看分數看排名，只知道陳悉知考得好，去奶奶那里的時候，老公和她都有面子。回家后，老公就會很高興，就會對她好。

所以，陳悉知的成績，對周莉來說，既是在家族里掙得臉面的籌碼，也是維持夫妻關系、獲得丈夫尊重的的必要條件。

在同齡女人為拴住丈夫而采取各種手段的時候，周莉相信，只要把陳悉知的成績搞好，丈夫就不會有那些歪七歪八的念頭，因為丈夫最看重的就是一樣，就是在爹媽面前，他能偶爾比哥哥勝出幾分，而這勝出的幾分，只能靠陳悉知了。所以，周莉覺得，只要自己讓陳悉知成績一直拔尖，她無論在婚姻關系還是家族地位上，都有了絕對的優勢。

而人形籌碼陳悉知，他具體是怎樣的心情，周莉不是非常在意。而且小孩子能有什麼心情不心情的？都是為他好！以后陳悉知長大了，自然會感謝她的。

陳悉知在很小的時候，就看明白了這一點，不過他改變不了，于是只能默默接受死水一潭的生活。

肖螢是死水一潭的生活里忽然飛來的蜻蜓，他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肖螢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幼兒，陳悉知將她從貨車車廂里抱出來，仿佛一個糯米團子。

張飛廟附近，他們一起躲雨，一起看著石頭水缸里的小花，猜測雨停的時間，他們還分享過一條絕美的彩虹。陳悉知記得那天肖螢扎著小辮，皮膚很白，眼睛很亮。

從永安開往安置地的輪船上，肖螢外婆救下了他的小狗，那時候肖螢就坐在外婆的腿上，關心地看著他，她還那麼小，但是眼睛仿佛會說話，仿佛在安慰陳悉知，沒事的，不要緊的，你不要害怕。她就像一張小小的、棉紗做面棉花做里的薄被，讓眾目睽睽之下被呵斥的陳悉知感到一種溫暖和熨帖。

……

我要肖螢幸福快樂。

某一天，陳悉知腦海里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他有一種頓悟的感覺，是的，他改變不了自己的生活，他的童年時代不快樂，不出預料的話少年時代也不會快樂，但是肖螢可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