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奈何林婉音穿著茜紅色的襖裙，在碧綠的湖水中像一朵盛開的艷麗花朵，極為顯眼，他一眼瞧見她，卻忽略了同在水中的林穗……看著他游向林婉音時，她心里該有多難受？

梁宵瞪著眼睛在水中到處尋找，可這是個天然湖，不僅寬還深，因為地牢的緣故，底下還有不少機括，而最關鍵的是，這是一池活水，湖底有暗道通向護城河。

只是，為了府邸安全，他早年曾命人在那暗道中灑滿毒草的種子，如今那些毒草長得郁郁蔥蔥，別說進去，但凡靠近，就是九死無生……梁宵簡直不敢想象林穗落入其中的情形。

他這輩子，從不信命，更不信天，此時卻不斷地在心里哀求，求諸天神佛保佑林穗，求他們把林穗送還到他身邊。

然而，他在水中來來回回地尋了七八遍，甚至不顧性命地靠近暗道，也沒有發現林穗的身影……府里的護衛們同他一起，把湖水翻了個底兒掉，最終也只在暗道邊緣找到一把長命鎖。

這是六年前，在西境城中，他們互許心意時，他贈給林穗的定情信物。

原來，她還一直帶在身上？她心里還有他？梁宵眼前一黑，不管不顧地就要沖到暗道中找人，被受到驚嚇的護衛們拽回岸上。

他瞬間暴怒：“快點讓開！我把你們放在身邊，可不是讓你們來忤逆我！”

“將軍，不可啊，”護衛們齊齊整整地跪倒，他們都是他手底下百里挑一的精兵，數度跟他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故沒辦法眼睜睜看他以身犯險：“那暗道中全是毒草，一觸斃命，若是姨娘當真落入其中，您現在過去，也已經太晚了！”

“是啊是啊，請將軍在岸上等候，屬下這就去找人清理毒草，護城河那邊也不會落下搜尋，保證把姨娘的尸首找回來！”

“將軍您放心，若是在暗道中還是沒有發現姨娘，屬下就抽干湖水，一定會找到姨娘，讓她入土為安。”

太晚了。

尸首。

入土為安。

這一字一字，皆像重錘，狠狠砸在梁宵心頭。胸口處氣血翻涌，他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只覺世界一陣天旋地轉，然后徹底陷入黑暗。

第12章 身中巫毒

隱約有雀鳥歸巢的聲音傳入耳畔，梁宵猛地睜開眼睛。

“將軍，您醒了？”太醫院的劉院判站在床畔，瞧著他滿臉欲言又止。

梁宵卻不理他，昏迷前的記憶涌入腦海，他掀被起身，連履鞋都來不及穿，就打開房門問站在外面的貼身護衛張程：“人找到了嗎？”

他邊問，邊大步往湖邊走，張程不得不小跑著跟上：“將軍，離您昏迷只過去小半個時辰，暗道里的毒草還沒有被清除干凈呢。”

“加快速度，一炷香內務必銷毀全部的毒草！”獨自呆在那暗黑又冰冷的地方，林穗得有多害怕呢？必須得爭分奪秒地找到她！

“鎮西將軍，”劉院判一把年紀，追到門口就喘起氣來，只能揚起聲音喊道：“請您稍候，臣有話要說。”

“我沒空聽。”梁宵走得頭也不回。

“您中了胡羌族的巫蠱之術。”

梁宵頓住腳步，耳畔倏地掠過林穗的聲音。

晏之，我護著他，是為了救你，三年前西境城破，你中了胡羌族的巫毒……他僵著身體，黑眸猩紅：“你說什麼？”

劉院判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梁宵回房說話。

梁宵垂眼看向張程，張程點頭，鄭重保證道：“請將軍放心，屬下立刻通知他們加快速度，一有進展，就馬上通知您。”

梁宵點點頭，折回房間。

房門關上，劉院判從桌上取一個茶盞，倒了杯清水，又灑入些白色藥粉：“將軍，請滴一滴血進去。”

梁宵冷著眉眼，以指為刀，割破指腹，擠了滴血在茶盞中。

血離開人體，便該是靜止不動的死物，可是他的血落在清水中，卻像活物一樣蜿蜒游行，等淡紅色在水中洇開，就見一條紅色線蟲漂浮在水面。

線蟲只有銀針粗細，極短，卻頗有活力，像不會累似的一直在扭動。

“這是什麼？”梁宵驚了。

若是一滴血就有一條線蟲，那他體內得有多少這種玩意兒？

“這是胡羌族的巫毒，因是秘術，世間少有記載，其中關竅唯有胡人清楚。”劉院判看著茶盞里的線蟲，眉頭輕蹙，邊思索邊嘀嘀咕咕。

“只是一直以來，臣每過半個月就會親自前來替您請一次平安脈，可此前從未發現過異樣，然剛剛替您診脈，卻發現您中毒至少已有三年之久，所以這種毒蟲徹底跟您的血液融為一體。臣聽聞這種巫毒之下，從無活口，按說您不可能活到現在，但之前偏偏毫無異樣……。”

中毒三年，這恰如林穗所言。梁宵喉嚨發緊，眼眶亦泛起酸熱感。

他沒有為自己感到擔憂，反而默默自責，那時她的語氣是如此悲切，他到底為什麼沒有相信她？

不知是想到什麼，劉院判突然變了神情，顯得激動不已：“對了，前些時日您娶了胡羌族的圣女為妻，她是否曾替您診脈、治療？她現在人在哪兒？臣能見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