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珠衡起身,走到她們面前“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一起度過這場難關。”
徐愫輕輕道“臣和貞凝都知道的,陛下心里難受。”
周珠衡沒有否認她的話,她垂下眼睛,嘆了口氣“朕心里難受,也是朕該受的。只要一日不平息這場叛亂,朕就一日提心吊膽。”
周珠衡只覺得心口發痛,“按照進程,他如今也該到北疆番邦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里天寒地凍,正是最冷的時候,也不知道他的舊傷會不會痛。”
沈君啟到了北疆的時候,果真膝蓋骨的舊傷發作了起來。
連著幾天幾夜在雪地里騎馬奔波,還微微著了點風寒,有了咳疾。
不過這些于他而言都是小事,他忍著膝蓋處發作的疼痛翻身下馬,有人老遠就迎了上來。
面孔熟悉又陌生,是北齊的遺臣。
見到沈君啟,他們幾乎含淚而拜,口呼“吾皇萬歲。”
沈君啟在心里冷笑,還沒兵臨京師,攻下皇城呢,都已經稱他為帝了嗎?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有人立馬開口“先帝和諸王已經殉國,您是先帝親封的太子,先帝亡故了,臣等自當稱您為帝。”
“現在也只有您,才可以帶領我們名正言順的推翻大周政權。”
沈君啟皮笑肉不笑,“自然,孤乃先帝唯一的嫡子,也是先帝唯一活下來的血脈。”
眾人聞他此言,皆面露大喜之色,簇擁著他進入府邸。
藩王府邸外面看上去樸素,可一進去卻別有洞天。
炭火熏得溫暖如春,金碧輝煌不輸都城皇宮。
幾個藩地王侯見他步入主堂,紛紛起身,沖他恭敬行禮,口中叫他“陛下。
”
沈君啟在這溫暖如春的室內身上已經微微出汗,心中卻依然清醒的一如外頭的潑天大雪。
他和周珠衡把戲做全,焉知這些舊臣和藩王在他面前不是把戲做足。
他口中只道“不敢,孤在那女人手底下隱忍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孤還要謝謝各位,給了孤報血海深仇的機會。”
底下人只是做恭敬狀,并不言語,好像在等待什麼。
果然,有一人從屏風后面轉了過來,執扇輕笑,那一張英俊的面容和周珠衡有三分相似。
幾位藩王見他出來,把頭低的更低了,口中叫他“燕王殿下。”
燕王周敏行,昭慶帝幼子,十三封燕王,入主北疆燕城,為眾藩王之首,一直默默無聞。
周珠衡提起這個弟弟時,還夸贊過他有才德,性賢良。
所以有臣子曾經上書削藩,周敏行還對周珠衡笑言“此時削藩必定引起動亂,皇姐還不如把他們交到弟弟手里呢,弟弟一定把他們管得服服帖帖。”
可如今,沈君啟抬眼對上周敏行一張看似人畜無害的笑臉,只替周珠衡心里發寒。
周敏行輕輕搖了搖手上的扇子,沖沈君啟道“姐夫,別來無恙。”
他生了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此刻他面上泛著淡淡地笑意“剛剛聽聞姐夫此言,孤便放心多了。”
他在沈君啟的目光里調皮的眨了眨眼,“怎麼?姐夫是不是千算萬算,沒想到會是我?替姐夫找到那些北齊舊臣,再集齊北疆所有兵力,孤可是煞費心血呢。”
沈君啟身上還微微散著外頭的寒氣,他輕輕咳了一聲,“孤的確沒想到會是你。
”
周敏行向他走近幾步,歪著頭一笑“這些年在皇姐身邊,姐夫怕是心里也恨吧?”
不待他回答,周敏行把手上的扇子一收,提醒道“以后姐夫別自稱為孤了,該稱朕,您現在在我們所有人心里,就是北齊皇帝,和我們一起覆皇權,再把我皇姐殺了,給你報仇。”
沈君啟盯著他的眼睛,“為什麼要幫我推翻你大周的統治,江山易主,對你有什麼好處?”
屋里的炭火太暖和了,周敏行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切。
他漫不經心的說“因為我討厭我的那個姐姐啊,就想讓她不好過。”
“就想讓她死在最愛的人手里頭。”
(1):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取自詩經《氓》。
鷓鴣泣血(三)
明德八年的春天像是被寒冬的大雪死死壓住,不僅僅難得見到一個好日頭,入了陽春三月,還讓人冷得打顫。
揭榜那日,云山書院書生司徒煥,居榜首,位列狀元。
轟隆隆的鞭炮聲在云山書院門口響起,是潑天的喜慶。
拜賀的人群似乎都要把門檻給踏破,不少人紛紛去打聽這年少有為的狀元郎君,可有婚配之約。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司徒煥身著狀元進士冠服,身長玉立,他本就生得極好,劍眉星目,書卷氣之余還帶著一股子剛正嚴肅的味道。
不少人嘴里都說“狀元郎生得就是一副當官的好面相,和文曲星下凡一樣。”
他今年不過十八歲,有人八十有余,還不過是個秀才的名頭。
中了狀元,可是直接官拜正六品,被朝廷直接送入翰林院啊。
他踏上的第一級臺階,已經是無數人的遙不可及。
司徒煥平淡從容的神色像是刻在了臉上一樣,在眾人簇擁著的夸贊奉承,阿諛獻媚里也沒有動過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