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送玫瑰, 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有點嚇到她。
吳澤這人按他自己的話說, 是個粗人。不過話要看怎麼理解。吳澤雖然不修邊幅, 行事大大咧咧, 但某種程度上講也是很有男人味的。他命不算好, 父母在他小學時候就離異了,跟著祖母長大。初中的時候祖母也死了,他開始跟著自己的啟蒙教練生活。再后來教練腦溢血中風了,他就貼身照顧, 一直到現在。
講句玩笑話,這人命硬, 逮誰克誰。
這樣的生活經歷練就了他浪人一樣的個性,懶懶散散,隨波逐流, 好像對什麼都不上心。但其實好他這口的女人很多, 光羅娜知道的學校里面柔情似水的女老師就有好幾個,但吳澤一直單著, 理由是沒錢給女人花。
羅娜也是單身,有時吳澤也會跟她開些曖昧玩笑,但她多是一聽一過。吳澤對她而言太過熟悉了,他們十幾歲時認識,念體校時就相互照應。那時羅娜一頭短發,假小子一樣,兩人看著就像兄弟。他們甚至可以只穿著內衣在對方面前走來走去也不覺得尷尬。
熟到了這種程度, 就像親人了,很少會往另一個方面想。
這是吳澤第一次明確表達感情,羅娜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找了一家飯店吃夜宵,除夕夜像點樣的飯店都被訂光了,他們就在學校后面的小吃街隨便對付了兩碗餛飩。
畫面挺搞笑的,破舊的小攤桌子上擺著那麼一大束精致的玫瑰。一男一女誰也沒管,只顧埋頭吃餛飩。吃完了,空碗一推,兩人面對面發呆。
吳澤再次點了一支煙。
羅娜覺得這氣氛著實有點怪異。
時近午夜,鞭炮聲越來越密集。
吳澤半根煙抽完,低聲來了句:“跟他媽打仗似的……”
羅娜附和:“對。”
然后又沒話了。
羅娜印象里他們從來都沒這麼尷尬過。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羅娜使勁搜索話題,率先開口:“你怎麼沒陪王叔過年?”
“我等他睡了才出來的。”
“哦。”羅娜余光掃到那捧嬌艷的玫瑰,花朵個個碩大新鮮,上面還點綴著金色的粉末。
“花貴嗎?”
“貴,這麼點玩意六百多。”
這數字有點嚇到羅娜。
“怎麼這麼貴?”
雖說吳澤算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類型,但因為總折騰摩托車,也沒太多積蓄。搞體育的大多不富裕,吳澤和羅娜平日都很節省。
“你不是讓人坑了吧……”
“甭管多少錢了,喜歡嗎?”
羅娜猶豫一下,點點頭。
吳澤把煙往桌上一按,笑著說:“那就行。”
有一說一,這個笑還是有點戳中羅娜的。
回學校的路上,某一刻鞭炮聲忽然集中起來。羅娜拿出手機一看,剛好十二點。下一秒手機就進來一條信息,段宇成發來的,里面六個字——“新年快樂,姐姐。”后面還跟著一個愛心的表情。
羅娜看笑了,吳澤低聲問:“什麼啊?”
“新年短信。”
“誰發的?”
“段宇成。”
吳澤哼笑一聲,道:“這小子還挺有良心,知道誰對他好。”
“那當然,他很不錯的。”
吳澤目不斜視地走路,隨口問:“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他語氣平平常常,但可能是手里捧著的花束作祟,羅娜總覺得這問話不簡單。她沒有馬上回答。走到校門口,吳澤停下腳步,這回他認真地看著她,又問一遍。
“羅娜,你覺得我怎麼樣?”
羅娜的心揪到嗓子眼了,她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挺好啊……”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吧?”
“什麼意思啊……”
吳澤扯著嘴角笑。
“你怎麼這麼虛呢?”
羅娜深呼吸,冬夜的涼風穿透肺腑,混雜著硝磷和玫瑰的氣味。她穩定情緒,看向吳澤。她不是遮遮掩掩的人,決定有話攤開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覺得可行嗎?”她誠懇道,“咱們認識這麼長時間了,要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這又不是王胖子定的訓練計劃,有什麼可行不可行的。”
羅娜皺眉道:“我們太熟了,跟你在一起我感覺像是在亂倫。”
“那不挺刺激嗎。”
“……”
話題一說開,氣氛沒有剛剛那麼尷尬了,兩人一起往校園里走,吳澤開始給羅娜洗腦。
“這種事就看你自己,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別有什麼負擔。不過你看多個男朋友也不是壞事,而且我什麼情況你全知道,知根知底,你爸媽也放心。”
羅娜沉思幾許,說:“你讓我考慮一下。”
“還用考慮?”
“難道你說在一起就在一起?”
吳澤笑道:“你看你身邊也沒有比我更合適的,先湊合著用唄,等你碰上更喜歡的跟我打個招呼就行。”
羅娜瞪他一眼,“你把我當什麼了?”
吳澤緩緩抽煙,說:“你不喜歡我?”
“沒……”
“還是你只喜歡在役的運動員?”
“也不是……”
“那是什麼?”
他的追問讓羅娜有些害臊,她喜歡運動員,這毋庸置疑。但沒有人知道她少女時期幻想的白馬王子大多卻是書生類型。或許是內心在潛意識地追求互補,她自小熱烈奔放,所以更喜歡斯文優雅的男人。
她剛進入A大的時候還暗戀過中文系一個研究古典文學的男老師。但人家氣質太過雅致,羅娜幻想了一下他們在一起的場景,就像鹿和鬣狗,如此造孽的搭配,她只在心里肖想一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