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娜憤然掛斷電話。
她離開辦公樓,在門口碰到了毛茂齊。他挺高的個子蹲在樓邊的臺階上發呆。羅娜過去問他來干嘛,毛茂齊遞給她一張飯卡。
“師哥飯卡忘帶走了,我在他宿舍樓門口等他,結果他見到我就罵我,我都來不及說話。”
羅娜猶豫道:“他罵你?”
“嗯。”
羅娜深吸一口氣。
“你別怪他,他今天心情不好。”
“我知道,他中飯都吃得很少。”
看毛茂齊迷迷糊糊的樣子,好像沒有把被罵的事放在心上,羅娜問道:“我這麼長時間沒回來,你生活訓練都怎麼樣,還順利嗎?”
毛茂齊點頭,后來想起羅娜總提醒他的話,開口回答:“順利。”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師哥很照顧我,什麼都帶著我。”
羅娜聽他說這句,莫名一陣心酸。
她拍拍毛茂齊的肩膀,說:“別管別的,好好練吧,九月份你要代表學校去參加全國大學生運動會。”
“那是什麼?”
“一個比賽。”
“難嗎?”
“不簡單,有很多國字號運動員。”
毛茂齊靜了片刻,又問:“我要是比輸了,還能留在這里面嗎?”
羅娜笑了。
“當然可以,別有壓力。全國大學生運動會之前還有個市級運動會,水平不高,但可以給你練練手,熟悉一下比賽氛圍。”
跟腦筋簡單的人聊天很容易放松下來。
一開始羅娜覺得段宇成也這樣的人,現在才反應過來他可能性格不錯,但絕不可能是頭腦簡單的人,否則怎麼可能考上A大金融系。
“對了,最近兩天你先別找你師哥。”
“為什麼?”
“他最近有些事情要處理,你有問題就來找我,我把我手機號留給你。”
“我沒有手機。”
“沒有手機?”
現在羅娜又多了一樣要辦的事,就是給毛茂齊弄個手機。
事情一樣接一樣,羅娜明顯覺得腦容量有點不夠用。送走毛茂齊,她打電話向吳澤求助。吳澤本來準備睡午覺,被羅娜叫起來也沒有困意了。兩人一商量,約去商場見面。
最近氣溫升得很快,吳澤直接穿著背心短褲人字拖出來逛街。他筋肉蓬勃,人高馬大,羅娜同樣是運動員出身,兩人走在一起,從背后看,體型甚至不像亞洲人。
“你要給毛茂齊買手機?”聽了羅娜的目的后,吳澤語氣微酸地調侃,“你是不是太偏愛跳高隊了,不是一般短跑才有特殊優待嗎?”
說起短跑,羅娜想起一件事。
“市運動會的百米……”
“怎麼?”
“你打算讓誰去?”
吳澤似笑非笑。
“你覺得呢?”
“別賣關子。”
“黃林和郭健吧。”
黃林現在是短跑隊大師兄,不用多說。郭健是新人,之前成績一般,但最近提升得比較快,能得到比賽機會也是正常。
羅娜猶豫著問:“市運動會沒有規定報名人數吧?”
“是沒規定,但去那麼多干嘛啊。也不是什麼大比賽,就是讓他們去保持一下競技狀態。”
羅娜欲言又止,吳澤笑道:“是不是又想讓段宇成去?”
“嗯。”
羅娜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跟吳澤講了,吳澤聽完淡定依舊。
羅娜說:“我覺得讓他參加個小比賽能集中注意力,把自信找回來,你認為呢?”
吳澤好像走神了,他的目光落在羅娜的鬢角,忽然抬手順了順。
羅娜嚇一跳。
“干什麼,公共場合!”
吳澤吹吹手指,一根細小的毛絨飄走了。
“你怕什麼。”吳澤笑著說,“公共場合怎麼了,以前比賽那麼多人圍著,咱還怕看嗎?”
羅娜小瞪他一眼以示警告,吳澤說:“你再這麼看我?再這麼看我就不讓段宇成上場了。”
羅娜花了三秒反應過來,“你肯讓他去?”
吳澤笑道:“你發話,我不讓也得讓了。”
羅娜剛要感謝,吳澤又說:“不過我先說好,我是不覺得這對他有什麼幫助。運動員如果要靠教練這麼施舍著去找自信,絕對走不遠。”
羅娜說:“這不是施舍,我們在一起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吳澤說:“要我說你也別忙活了,下這麼多功夫差不多也夠了,勸他回去念書吧。這樣你倆都省心。”
羅娜移開的視線里透露著不贊同。
吳澤說:“你要真喜歡跳高,這不是來了個新隊員嗎?”
羅娜笑了,問:“在你看來我是喜歡跳高?”
“難道不是?帶這個新隊員你會輕松很多。”他淡淡看她一眼,“別給自己找麻煩,多跟我學學。”
羅娜瞥他,說:“學什麼?養生流訓練大法?”
吳澤笑道:“效果顯著,誰用誰知道。”
有時吳澤的笑容偶爾會給羅娜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說好聽點,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好聽的,就是永遠都是事不關己毫不在意。他的教學風格也是如此,堅持主張“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只把自己的事情做完,期待著好成績,對弟子的生活并不關心。
算起來,他勸走過很多在他看來不適合走職業路線的運動員。
不是說這樣一定不好,但從羅娜的角度看,這樣稍顯無情。
她一直記著當初她決定要做教練時,父親跟她說的話——
“能走上職業道路的運動員,先天條件都不會太差,但很多人運氣不好,沒碰到肯花心思打磨自己的人。如果當教練的能多一點耐心,多動動腦子,別那麼輕易下結論,很多人的職業生涯其實可以更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