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馬上又說:“那你把那句話收回去。”
羅娜懵了,“什麼話?”
段宇成低聲說:“就是什麼‘第一次’,什麼‘耀眼’的那句……”他只是隨便給了兩個關鍵詞,那可怕的句子他連一遍都不想回憶。
羅娜眉頭緊蹙,回憶半晌,茫然道:“什麼耀眼,我沒說過啊。”
段宇成跟她對視五秒,豁然起身。
羅娜嚇得后退半步。
段宇成瞪著哭腫的眼睛,臉色通紅地問:“你是魚嗎?!”
“什麼?”
“你的記憶只有七秒嗎!你怎麼能說出那種話后轉眼就不認賬了?”
羅娜沉默片刻,呿了一聲。
“醉鬼,腦子都喝爛了,不跟你一般見識。”
段宇成目瞪口呆。
“你到底進不進來,不進趕緊走。”她沒耐心伺候他了,往外推人。“走走走走走,快點走!”
段宇成大腿抵著門縫往里擠,“不,讓我進去!”
“快點走!”
“讓我進去!真的,我難受!我要吐了!”
“……”
羅娜觀察段宇成的臉色,慘淡發白。她手一松,段宇成嗖了一下溜進了屋,直接鉆進洗手間。
他彎腰一頓狂吐。
酒精、胃酸、沒消化的雞翅和漢堡,還有失落和迷茫,全都吐干凈了。
羅娜聽了一會嘔吐的聲音,吹聲口哨,轉身去倒熱水。水倒一半,猛然想起什麼,連忙回到廢紙簍邊把那份揉爛了的申請表撿了回來。
第三十三章
最終段宇成里外吐了個干凈, 從洗手間出來,到凳子上坐好。他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偃旗息鼓, 累得像個破落戶。
羅娜把熱水遞給他,緊著鼻子問:“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你上哪去了, 這麼臭呢?”
回答羅娜的是一聲大大的噴嚏。
羅娜去洗手間拿毛巾,回來發現段宇成渾身上下濕得透透的, 根本無從下手。
她干脆把毛巾扔給他,“你自己進去洗個熱水澡吧。”
段宇成拿起毛巾再次走進洗手間, 他在門口回頭偷看, 羅娜在柜子里翻衣服。他把毛巾拿到鼻子處聞了聞, 有股熟悉的芳香味, 跟羅娜的頭發是一個味道。
羅娜這沒有男人衣服,只有幾套隊里多余出來的比賽服,她來到洗手間門口, 說:“衣服我放在外面了,你先湊合穿著,回去自己換。”
她說完耳朵靠近門, 聽到里面傳來一聲“好。”隨即又打了個噴嚏。
不會要感冒吧……
羅娜不知道段宇成怎麼搞到這種田地,她給隊醫劉嬌打了個電話, 準備去她那拿點感冒藥。
剛下樓,就看見警車來了。
警車直接開進學校。
羅娜完全沒料到這跟她屋里那個男孩有關,直到她看見哭得梨花帶雨的施茵, 還有攙扶著施茵,同樣面色蒼白的賈士立。
羅娜臨時改變線路,朝他們走去。接著她又看到段宇成寢室另外兩個人,大家都是面色凝重,垂頭喪氣,步伐緩慢,像是在參觀烈士陵園。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羅娜離得五米開外就出聲問。
賈士立抬頭,看見羅娜,崩潰道:“老師,段宇成他怕是不行了!”
……?
接下來的三分鐘,她跟幾個精神錯亂的學生溝通了情節發展。
怪不得他一身濕漉漉,原來是投河了。
羅娜腦殼生疼。
她先把緊要事說了,那就是熊孩子現在沒事,正在她屋里洗澡呢。她把自己的宿舍房間號告訴他們,讓他們去看他,自己留下跟警察解釋。
警察把她好一頓訓,說現在這些大學生,一個個都不服管教,任性妄為,全是當老師的錯。
羅娜連連稱是,卑躬屈膝,點頭哈腰。
警察要上樓看看段宇成,被她嚴詞拒絕。
“我們那是女老師宿舍,不太方便。”
她不想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她得給他保留尊嚴。
“剛剛上去那三個也是男的啊。”
“那是學生,小孩,不算事。”
警察被羅娜連哄帶騙送走了。
氣還沒喘勻,劉嬌打電話來問到底還要不要感冒藥,她又一路小跑去取藥。再次回到宿舍,羅娜本以為能看到“大難不死”的段宇成跟同學抱頭痛哭的凄美場面,沒想到屋里安安靜靜。
段宇成睡著了。
穿著她給他準備的比賽服,趴在她的床上,臉埋進她的枕頭里,長長的一條。他的四肢沒有剛剛進屋時那麼漲紅了,變成淡淡的淺粉色。呼吸有點不順暢,鼻子有點堵,嘴巴微微張著,一呼一吸,透著氣死人不償命的傻氣。
他穿這身衣服看起來很陌生。這是隊里統一的比賽服,但沒硬性要求隊員必須穿,段宇成一直穿自己的衣服。他不喜歡校隊比賽服的設計,嫌裁剪和顏色都太土。他不喜歡純色,偏愛灰調和淺色系。
仔細想想,這小子還挺事兒的。
他的同學圍著他看,像是圍觀稀有動物。
羅娜走過去,賈士立轉頭看她,憋了半天說了一句:“老師,練體育的都是瘋子嗎?”
羅娜搖頭,“不是。”
至少不全是,但頂級運動員確實大都是瘋子。
又待了一會,幾個學生要走了。
“您就讓他在這睡嗎?”施茵小聲問。
“嗯。”
“可他睡這您怎麼辦啊?”賈士立看了胡俊肖一眼,“要不我們把他抬回去吧。”
“就讓他在這吧,沒關系。”
段宇成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煩惱了整整一學期,現在終于能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