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目光齊刷刷看著她,像被捉到的賊似的。
本來在睡覺的學生們不知何時醒了,
祁亮僵坐在地,陳江河姿勢詭異,付新書咬住嘴唇,臉上有書桌的壓痕。
“靠,嚇人!”
終于還是秦敖喊了一聲,打破僵持。
“怎麼醒了?”林晚星笑。
“就,不知道誰踹了我一腳,就醒了。”馮鎖答。
“老師你干嘛,進來不敲門嗎?”
“對啊對啊,嚇死人了!”
“把我們都吵醒了!”
男生們又開始嚷嚷。
林晚星反而笑了:“首先,這是我家,我進來不是很正常嗎?然后……你們不餓嗎?”
男生們像那種學校門口地攤上常出現的彈簧小玩具,一個個從地上、沙發上彈起來,沖向屋外。
他們邊跑邊喊,假裝剛才無事發生:“好餓好餓好餓!”
“老師你和教練偷吃了,也不喊我們!”
“故意的,陰險的成年人!”
學生們一個接一個沖向餐桌,爭先恐后搶奪塑料碗和筷子。
只有祁亮最聰明,他先慢悠悠控制住漏勺。等其他學生們紛紛下筷卻搞不定的時候,一支漏勺就這麼慢悠悠伸進火鍋湯里,撈起一大坨肥牛。
“好惡心啊!”
“艸。”
過了會兒,其他男生們才清醒過來,被這種操作震驚到了。
年輕男孩子確實恢復很快,明明幾個小時前還累成死狗,小睡一會兒就元氣十足。他們嫌坐著不好下菜撈菜,于是都站在桌子四周,圍著火鍋,以風卷殘云的速度掃蕩著桌上的剩菜。
林晚星端著可樂,和王法站在天臺欄桿旁。晚風吹在身上,遠處龐大球場籠罩在城市夜色中。
學生們明明在搶火鍋,實際上卻吃得心不在焉。
他們邊豎著耳朵,盡量壓低一切動作聲音,生怕錯過他們講話。
林晚星觀察著鬼鬼祟祟的學生,覺得有趣。
終于,在大部分人都打過飽嗝后,林晚星“咳咳”兩聲,清清嗓子。
果然,男生們都脊背一凜,像那種被突然嚇了一跳的小動物,轉頭警惕地看著她。
“怎麼了?”林晚星也打了個嗝。
“你干嘛沒事清嗓子?”陳江河問。
“清嗓子不行嗎?”林晚星訝異。
“你想說啥就說,別扭扭捏捏!”
“就是就是。”
林晚星看了眼王法,青年舉著空可樂罐,這會兒一臉無辜:“可以嗎?”
王法:“我沒問題。”
林晚星點點頭,看向學生們:“我其實沒什麼想說的,但如果你們有什麼想問的,現在可以按序、暢所欲言了。”她對搶火鍋的學生們說。
男生們一開始捧著碗都懵了,可能進食后的確會讓人思維遲鈍。過了會兒,他們才清醒過來,先互相瞅著,隨后才意識到是讓他們問問題。
眼看一群人馬上要發動開始吵吵,林晚星說:“一個個來,從左到右。”
左一是林鹿,比較沒心眼,脫口而出道:“教練你真要去永川恒大了嗎?”
王法:“是。”
秦敖猛一拍林鹿的肩:“你這不廢話嗎,還暴露剛我們偷聽情報了!”
林鹿:“我什麼都沒說,我沒暴露,你才暴露了!”
“那我們怎麼辦?”秦敖問。
“你難道不該問,我們老師怎麼辦?”祁亮冷冷地說。
“我之前就說過,我只是臨時湊個數。”王法說。
“所以你確定要走了嗎?”陳江河直截了當問道。
“沒錯。”王法說。
“你真要去永川恒大俱樂部?”
“做主教練還是管青訓?”
“主教練。”
“他們為什麼找你?”
“因為他們很清楚我的能力點在那里。可能我做主教練暫時還沒那麼出名,但我擅長挑選10歲以下的好苗子,然后把他們培養到18歲。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買我,等于買一支球隊的未來。”
他站在黑夜里,目光沉靜。本來這話任何一個年輕人來講,都顯得在自吹自擂,可王法始終從容不迫,有強大的自信和令人信服的完美氣場。
他在這行浸淫許久,有很完整的一套說法,解釋工作易如反掌。
而當他越具體回答學生們的問題,他要走這件事也變得越真實。
林晚星想了下,努力想讓學生們高興一點,“王法同志十一以后才走,還有兩個禮拜呢。”
學生們滿腦子都是比賽的事情,不由得嘀咕起來。
“兩個禮拜也不頂用啊。”
“兩個禮拜我們也練不了什麼東西。”
“還不知道正賽什麼時候開。”
“兩個禮拜,教練在的話,也會教你們點小套路啊。”林晚星寬慰道。
或許是這麼多天來朝夕相伴,王法永遠會出現在看臺的身影,讓學生們有了教練總會陪著他們的感覺。而日常訓練中,王法又專業能力過硬,也令他們從心理上更依賴王法。
以至于當王法清楚闡述他要離開的事實后,學生們又開始動搖了。
“那我們以后的比賽怎麼辦?”
“哎……”
“對啊,我們直接考個大學不香嗎?”
“早就說別踢了,還不如進廠擰螺絲呢。”
“踢球不如擰螺絲,讀書比擰螺絲強點。”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顯得糾結而茫然。仿佛原來有充沛的力量,現在一下被抽去支柱,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林晚星平靜地聽著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我有個問題。”在最后,林晚星舉起了手,“如果教練不在,你們就不踢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