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王法聊天,試圖用一些東西打動他,請他來當這所高中校隊的教練。
那時王法問她,一個校園足球隊伍,能帶給他什麼?
現在,在這個夜里,林晚星開始回憶她那時的回答。
她好像說了兩個字“夢想”。
王法是怎麼說的呢?
那是很殘酷的一句話我沒有夢想。
她閉上眼睛,第一時間浮現在她眼前的,永遠是王法望向球場的樣子。
宏偉的看臺,孤獨的身影,鴨舌帽壓低,似睡非醒。
她從來也不知道王法為什麼總坐在看臺上,為什麼總在看球場?
直到他們分別前,她才第一次問他“你在看什麼?”
你從哪里來,想到哪里去?
你想看什麼,你在看什麼?
無數次,王法面向球場的目光彼此交疊。
平靜的、沉默的、不解的、留戀的……畫面最后定格在他夕陽下猛然回頭的那瞬。
林晚星終于明白,她思索整日卻沒搞明白的心情到底是什麼。
不是男女之情,亦非離別之意,而是一種莫大的遺憾。
王法到底有沒有騙他們,對林晚星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墻上的分針又劃過兩格,她知道,她快要沒有機會了。
第63章 畏懼
林晚星站起來, 走到教室門邊,關上燈。
她跑到樓下小賣部,顧不得具體要什麼, 把看上去不錯的零食都買了一遍。
最后, 她提著那麼一大袋東西,迅速跑上樓,氣喘吁吁推開天臺鐵門。
星夜低垂。
碗已經洗完,燒烤架被放到角落,原本凌亂的天臺都收拾整潔。
生活的痕跡被竭力抹平,但多出來的餐桌、陽傘、躺椅, 亂七八糟的磚和不知從哪扛來的舊輪胎,都在講述這里曾經的熱鬧景象。
王法拖著黑色行李箱,正好從屋里出來。
空氣里有炭火味道, 城市夜空散發著幽藍的光, 她送給王法的米妮氣球, 正在欄桿上方隨風搖曳。
“喝點兒?”林晚星舉著沉甸甸的塑料袋,問王法。
“車已經到了。”王法說。
林晚星沒理他, 而是自顧自走到戶外桌邊。她把剛在樓下小賣部里買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薯片、蝦條、豆干、牛奶、啤酒……
小零食滿滿地擺了一桌,林晚星“刺啦”一聲,開了罐啤酒, 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大半。
她打了個嗝,王法已拖著行李箱走過她面前。
“你也太聰明了。”林晚星有點醉醺醺,很直接地說, “人在金錢面前, 最容易失去說話的勇氣, 你選了個最好的借口讓我們閉嘴,少挽留你。”
離開腳步未停,行李箱滾輪壓過水泥地面,仿佛沉沉碾過林晚星心頭。
“你要走了,不是要離開我們,而是要離開那片球場,對嗎?”她用很和緩的聲音問道。
天臺鐵門打開,背后球場陷入漫長黑夜,林晚星握著啤酒罐,說:“我們談談。”
沒有任何回應。
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將時間無限拉長,連劃過表盤的秒針,都被無限延緩。
突然,鐵門“砰”地關上,時空重新運轉。
腳步聲和滾輪聲再次響起,林晚星聽到原本理應消失的一切聲音,再度回響于天臺夜色中。
她抿了口啤酒,回過頭。
青年脫下鴨舌帽,很干脆地在她對面落座。
他眉骨深邃,黑夜中,目光也變得幽深:“消息這麼快公布了?”
這時的王法與她曾見過的王法都不同,夜色為他蒙上一層陰影,像嶙峋而冷峻的崖壁,亙古矗立于午夜海邊。
林晚星把買的所有飲料在桌上碼成一排,讓王法挑選。
紅色的可樂,黃色的啤酒,橙色的美年達……
王法沒有動,并不想和她最后喝一杯。
林晚星:“為什麼最后是劉指導接任了?”
“劉指導很熟悉永川恒大,當主教練很合適。”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林晚星的手指在飲料上輕點,選了罐雪碧,推出去,“我是想問,那麼你呢?”
“你想聽我說什麼?”
王法沒拿她推薦的雪碧,而是自己開了罐永川純生,他聲音直白冷酷,同啤酒罐開啟的“刺啦”聲一并響起。
林晚星:“永川恒大確實找了你吧,你嘴上說1500萬歐元是無法拒絕的大價錢,實際上根本沒把錢放在眼里。所以劉指導只能自個兒上了,是這麼一回事吧?”
青年仰頭喝了口啤酒,露出利落的下顎線和潔白修長的脖頸:“你說的沒錯。”
“什麼沒錯?”
“我確實有錢,所以沒把1500萬放在眼里。”他放下啤酒罐,這麼說。
林晚星被噎了下:“有錢你還在我這連吃帶騙的?”
“有錢的意思是,我比較隨心所欲,覺得沒意思,就能直接走人。”王法說。
他這句話很冷酷。
空氣中的水分凝結在冰涼的易拉罐上,順著林晚星的手指滴下來,她望著青年在夜色中的冷峻面容,說:“王法,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坐下來解釋的。”
王法愣了下,卻沒說話。
“你骨子里比我更認真負責,你覺得一走了之對不住我們,所以得找些借口,讓我們好受些。”林晚星說,“你不需要這樣。你我都知道,問題不是錢,你也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
“聽上去有點肉麻,小林老師,過了。”
王法抿了口啤酒,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