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組委會又來發了兩箱水,學生們都圍著秦敖聲討文成業,無人在意。
王法很自然地站起來去搬水,林晚星也跟著出去。
屋外還是薄霧籠罩,遠處的山丘泛著冬日的土黃色,深吸一口山間的空氣,都有透心的涼意。
更衣室的門關上,四周霎時靜下,林晚星站在王法身邊,忽然也覺得平靜。
“打架了?”王法扯開包裝袋,從里面抽出瓶礦泉水遞給她。
林晚星把付新書之前和她的談話,以及他和文成業的爭執,給王法低聲復述了一遍。
“恩。”
王法聽完,做總結陳詞,用詞非常簡練干凈。
林晚星用力點頭,希冀般地看著王法。
可她等了半天,王法也沒有什麼別的說法。
林晚星吐了口氣,裊裊白霧從她鼻息間輕輕飄散。男生們吵鬧和痛罵文狗的聲音,正從更衣室門后傳來。
雖然付新書說了很多,但林晚星很清楚問題并不只在這里。
就像陳衛東為什麼走?
他說是因為體育生其他項目沖突,但誰都知道,這是個借口罷了。
本質還是因為他們實力不夠,輸了比賽,為了緩解輸球的痛苦,大家開始互相責怪,有了嫌隙和摩擦。
這種嫌隙和摩擦是團隊合作項目固有的,文成業的存在,可能只是給了其他人更充分的“我們贏不了”的理由。
山野間霧氣飄搖,或許她說些話,管管文成業,能讓文成業暫時“聽話”,讓大家齊心協力。
但就算做到這些,她也沒辦法達成他們真正想要的東西贏下比賽。
有這種顛覆魔力的人,恐怕只有王法。
王法大概也很清楚她在想什麼,他靠在更衣室外的墻上,雙手抱臂,很閑適地看向遠處霧氣繚繞的山。
“教練有什麼指示嗎?”她問王法。
“其實沒有。”王法倒是很干脆,也并不是在逗她。
“大家想要的都是勝利,就算是文成業,也想贏的吧?”林晚星說。
“小林老師不一直認為,對于足球來說,有東西超越勝利?”王法反問。
“你怎麼和文成業一樣啊。”林晚星無奈地笑了下,“我就是想出一道比較搞腦子的寒假作業而已,不代表我持什麼確定觀點啊。”
“真的嗎?”王法轉頭看她,青年人淺淡的眼眸里有幽黑深意,“那你就當,是我想看看,有沒有那樣的東西吧。”他說。
午后,山野間的薄霧消散一些。
可天氣還是很冷,空氣濕冷沉重,學生們穿著長袖長褲又覺得熱。
林晚星裹緊羽絨服,站在球場邊。她踩在草皮上,腳下格外濕滑。
禹州銀象的隊員們比他們到場更早,這里是他們的主場。
借助主場優勢,禹州銀象青年隊員們精神旺盛,底氣十足。
前三輪比賽,禹州銀象的隊員們只拿到了一分。這讓他們出線形勢非常危急,這場面對宏景八中的比賽,對他們來說不容有失。
可對客場作戰的宏景八中的球員們來說,這也是場同樣不容有失的比賽。
天上看不到太陽,很像現在隊里的氣氛。
文成業一直沒有回更衣室,所以他們只有10名選手到達球場。
學生們覺得文成業態度惡劣,根本就沒好好比賽的意思。他們都憋著股氣,甚至連付新書也沒說出要去找找文成業的話。
可到了球場,大家開始熱身,又左顧右盼,顯得有些忐忑。
“老大,要不我去找文狗?”林鹿試探著問秦敖。
“你是不是純傻逼?去找他?”
“那沒人踢比賽了啊。”林鹿說。
“那就我們10個人唄,反正文狗在不在也沒兩樣。”秦敖很囂張,可是四處張望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
“在不在都是輸,確實沒差。”祁亮雙手抱在腦后,很無所謂地說。
“你什麼意思?我們上回沒贏禹州銀象是怎麼滴,就你小子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哈哈,你真威風。”祁亮笑。
“真當老子不敢打你是麼?”秦敖攥緊拳頭。
“更威風了。”祁亮吹了個口哨。
秦敖橫眉怒目,拳頭揮到半空中。
但下一刻,他突然定住,死死盯住球場前方。
順著他視線看去,有人出現在球場入口。
能對秦敖瞬間施法的人,只有文成業一個。
遠遠看去,文成業的身影仿佛在似霧非霧的輕薄空氣里浮現而出,他背后是禹州起伏的山巒。
讓林晚星想起那種只有某種動物紀錄片里才會有的獵犬,似乎叫靈緹。它們皮毛黝黑光亮,有細長的耳朵和桀驁的眼神。
好像天生獨來獨往,從不與任何人親近。
只是在文成業出現的一瞬間,整個隊伍氣氛又再度凝結。
男生們站在一起,沒有人愿意和這個無故缺席訓練又欺負隊友的人說話。
寒風濕冷,哨音響起。
拋開其他因素不談,林晚星還是很喜歡帶學生們來球場,看他們踢比賽的。
當尖銳的哨音響起,學生們開始在球場上奔跑,好像一切都變得專注而簡單起來。
爭吵、紛爭都如同奔跑時從耳畔飛速流去的風,被暫時拋之耳后。
禹州銀象積分壓力巨大,幾近淘汰邊緣。
這場比賽對他們同樣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