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后,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
答題的筆跡歪歪斜斜,但很難得,那兩句詞填對了。
再看左上角,姓名那欄里,寫的是“文成業”。
林晚星轉了圈筆,在上面打了個勾。
夜幕中,綿綿細雨從城市的一側向另一側推移。
福安花園是宏景最早的別墅小區,也因為早,這里每棟樓看上去都有些破舊。
爬山虎的殘骸掛在磚墻上,小區沒有人車分流,所以坐在房間里,也能聽到外面的汽車碾過小路,在窨井蓋上“咯噔”一下,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福安花園14棟。
總的來說,這是間很熱鬧的屋子。
一樓的保姆剛收拾完餐桌,太太們的麻將局還在繼續。近幾日家里并不安寧,墻上的畫框和家里很明顯殘缺的瓷器擺件,都證明這里發生過激烈斗爭。
但這也不代表,家里是不溫暖的。
老別墅區沒有地暖,可女士們的麻將桌前架著兩臺油汀。小保姆端著茶水和蛋糕走到旁邊,感受到熱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伯爵紅茶倒出來的汩汩茶湯是琥珀色的,她聽到了桌上女士們的對話。
李女士在講最近新遇到的柜臺小哥。
王太太則在說那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們邊打麻將,邊抽空分析了一會柜臺小哥的朋友圈,看干不干凈,有沒有搞頭。
最后,陳太太看了家里的主人,說,“這種事情文太太有經驗的呀。”
小保姆正好在倒茶,差點嚇得把茶湯倒出杯子。
不過她們家太太是處變不驚的,她拍出一張一筒:“有什麼經驗呀。
不就是我死去的前夫天天外面找女人嗎,我也是沒想到,春節出去度個假,他也能把人合作伙伴帶的女秘書睡了,搞得我們滯留在冰島那種鬼地方。”
“老文死了?”
“你們離了?”
桌上的女士們都驚呆了。
“死不死、離不離的,有什麼兩樣?”文太太悠悠閑閑地說道。
“那家產分了沒啦?”
“你們之前股權架構怎麼做的?”
霎時,諸位太太又開始八卦。
趁牌桌上大家吃驚的當口,文太太滿意地笑了起來,她翻出一張剛摸的麻將,拍開:“自摸了。”
桌上女士們吵鬧了起來。
文太太:“我的錢一分不會少的,我還有兒子。我兒子今天又領了學校的獎,最靠得住的,還是我乖寶寶。”
陳太太很明顯翻了個白眼。
李女士低頭繼續翻柜臺小哥的朋友圈。
一時間,牌桌打亂,麻將重砌,屋子再次響起了麻將洗牌的嘩啦啦聲音。
聲音可以透過樓板,但一樓的暖和溫度卻不能。
二樓盡頭的房間昏暗冰冷。
說不清是空調壞了,還是因為房間的主人的喜好。總之偌大的房間里,只有電腦屏幕的光。房間里氣息冰冷,凍得人手腳發寒。
屏幕中,召喚師峽谷地圖上只亮著一小塊,大部分地方視野全黑。
耳機內,隊友被擊殺的提示音接連響起,畫面中的劍姬,卻自顧自拆著眼前的防御塔。
霎時,游戲中颯爽的美女周圍被接連ping出問號。
隊友公屏打字噴劍姬不來參團。
一雙手撫上鍵盤,在對話框輸入:mute all,按下回車鍵,然后繼續一個人的游戲。
游戲進程跌宕起伏,卻和上單沒有任何關系。
右下角的頭像明明滅滅,隊友死去又復活,身著冠軍皮膚的劍姬卻只是重復著吃兵、推塔、被殺然后再出門的操作。
雙方互推高地,我方水晶前,隊友接連倒下。
峽谷另一端,劍姬砍下最后一刀,水晶爆炸出藍光。
victory圖標閃現。
與此同時,屏幕中右下角,郵箱提示新郵件送達。
一雙手輕按在鼠標上,下意識想要點×,卻在看到發信人時停了下來。
片刻后,窗口切換,郵件被點開。
樓下的爭吵,是從那輛黑色轎車回來開始的。
一開始是響亮的汽車引擎聲侵入夜色,隨后車胎“咯噔”一下刮過窨井蓋,剎車聲響,車門打開又被“砰”地砸上。
牌桌上,文太太臉色很明顯變了下。隨之而來的,是猛地被推開的家門。
寒風細雨灌入屋內,文先生的身影,出現在門廳吊燈下。
已經婚姻破滅的夫妻,根本不用講任何情面。
文先生鞋也不換,直接走到牌桌前。
桌上幾位女士剛換上震驚神情,文先生就一腳踹翻牌桌,麻將暴雨驚雷般落了滿地。
“婊子,搞男人搞到學校去了?”
隨著一聲怒吼,樓上冰冷的窗框隨之抖了幾下。
麻將牌碾過地板、嘩啦啦砸得處都是,“破鞋”“賤男人”之聲不絕于耳。這些音調被空間驟然拉高,向小樓的每個角落侵襲而去。
直到
二樓房間的那張書桌前。
電腦窗口已從《英雄聯盟》切換到了收件箱。
亮白色光線從屏幕中投下,卻仿佛有奇異魔力,那些聽上去格外凄厲的爭吵聲,被暫時隔絕。
窗口中是一排郵件。
最上面那封的標題是《宏景八中足球隊賽程及相關作業安排》
一只被凍得發白的手握住鼠標,雙擊,點開了郵件。
隨著信件徐徐展開,讓人頭皮發麻的背景音漸漸淡去,輕快的女聲跳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