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和不解困擾著他們,那天在醫院骨科門診的聊天,好像又斷斷續續重新回響在他們耳旁。
原來那個故事里,文成業不僅指路,還眼睜睜看著隊友被毆打卻沒有阻止。
而付新書本人呢?
他們以前覺得付新書人好又努力,為人處事公正善良,所以都服他。
可現在,他們信任的基礎完全不存在了。
他們同情付新書的遭遇,換來的卻是付新書一直以來的欺騙。
秦敖覺得自己真是個大傻逼。
智會說:“原來,你和文成業都不是好人。”
過了一段時間,秦敖才不可思議地問:“你一個人,承擔全部責任?”
“這是我個人問題,和球隊無關。”付新書說。
“你什麼意思,跟我們沒關系?”
“冷靜點,聽我說。開賽前,我們簽過承諾書。上面很明確地寫了,如果選手有過賭球行為,會被取消競賽參賽資格。我看過足協網站上所有關于處罰的通告,如果是球員個人行為,球隊不知情,只處罰球員個人。但如果是涉及到球隊知情不報或有包庇和隱瞞行為,會加大力度連球隊一起處罰。所以不管怎樣,不知道我的事對你們來說都是最好選擇。”
“明白了,讓我們裝聾作啞?”陳江河非常冷淡地說。
“你們打我罵我都可以,只要能出氣怎麼都行。但我這件爛事,你們沒必要惹上一身腥。等比賽結束我自己會說,就算以后足協的人來調查,你們就說從不知道就可以了。”
“可是,我們已經知道了。”智會說。
“所以呢,你們知道了又怎麼樣,現在就向組委會告發我嗎?”付新書突然情緒有點激動,他很直接地說,“那些都是林鹿不小心聽到的,我根本沒打算賽前告訴你們。”
學生們都沉默下來。是啊,他們又能怎樣呢?
雖然付新書對他們撒謊,但說破天,這是內部恩怨。付新書的真正錯誤是兩年前違規下注。可要讓付新書為曾經的一念之差付出慘痛代價?他們沒人能做出舉報這種事。
付新書繼續說道:“如果我踢不了決賽,我們必輸無疑。我不是在用決賽威脅你們,隊伍不應該為我個人的錯誤承擔責任。”
“所以,我們只需要裝作不知道,等你自己解決就可以了?”
“對!就像老師做的那樣。”付新書很確定地說。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沉默下來,看向文成業。
他們聽林鹿提到剛才文成業承認作弊而和付新書發生爭執的經過。
“那你應該誤會她了。”文成業說。
“她為了球隊,沒上報學校你作弊的事,耐心等你自己做出選擇,難道不是這樣嗎?”
“你覺得,她是為了球隊,才沒有上報學校嗎?”文成業終于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她不是因為球隊,而是為了我。”文成業說。
付新書愣住了。
視頻的另一端,林晚星坐在出租車里。
她握著手機,屏幕窄小,手機滾燙,她安靜聽著文成業從未有過的自白。
“一開始我和你一樣,覺得她沒有報告學校,是為了有把柄威脅我,讓我乖乖踢球。但后來,我覺得可能不止是這樣。對她來說,我和你們是一樣的。我清楚我這種人是個麻煩,可她想管我這個麻煩,明白這點對我來說很煩。”
手機視頻里,文成業露出一點煩躁的表情。他很少說這麼長的句子,但也確實是憋不住了。
文成業:“她凡事都讓我們獨立思考、自己決定。我很抵觸她說的每一句話,可我也知道,在不斷反抗的過程中,我還是中計了。因為反抗本身就需要去想,我會拋棄本能,開始想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我想要什麼、又該怎麼去做。這就是悲劇的開始。”
“我一開始覺得,一模二模卷子我都是自己寫了,以后不作弊不就行了?但當我拿著作弊得來申請留學成績單被她看到,她說我其實討厭這樣的自己。”
“你能思考,確實很可怕。”祁亮說。
春風溫柔而洶涌,祁亮的話,讓林晚星不由得笑了。
文成業也跟著冷笑了下:“然后我想,我確實討厭像條狗一樣聽話的自己。我作弊考個好成績再出國讀書是為什麼,為了哄我爸開心?這確實不是我想要的。雖然我不知道她說的‘理想中的自我’是什麼樣的,但我很清楚‘不理想的自我’是什麼樣。”
“所以你賽前打電話給你爸承認了?”秦敖問。
文成業點頭。
祁亮吹了個口哨,評價:“雖傻逼但酷。”
“所以你明白了嗎?”文成業看向付新書,“只有我最清楚,她的包庇讓我有多難受。我看清了我不想要的,做出我的選擇。而你,付新書,你不該代替我們做選擇。”
付新書看上去混亂極了:“但你的事是你的事,我的事……”
“你的事,是我們球隊的事。”秦敖很確定地說。
雖然付新書不同意,可既然是球隊的事,就該大家一起做出決定。
“我不想賽前舉報老付,也不想裝作不知道。”俞明說出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利弊如此明顯,理應果斷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