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你還留在這里當教練呢?”
常晴隱約能感受到一點,區城的體校原本是可以發展很好的,但因為一些人的胡亂管理,導致現在區城的處境,而陳國鳴無疑是個好教練的,從這段時間常晴和王斌的接觸中就可以了解到。
如果她是陳國鳴,是無法忍受區城目前的現狀,更不能接受馬有理的胡亂收人,也無法忽視那些白吃體校補貼的學生每天混著日子。
但是他卻像是沒事人一樣。
“你還年輕,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我們能做的,只是在能力范圍內將它做到最好。”陳國鳴說到,“只要能做到問心無愧,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他如果有能力去解決現在的亂象,他會毫不猶豫去。
但陳國鳴只是個普通的教練員,既然解決不了,就爭取在這樣的環境里,盡最大的可能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無論是陳國鳴,還是孫久林,他們對她說了很多事情,但總歸不過一個意思——人要學會低頭,要學會面對自己能力的局限性。
那麼,送她來區城的俞近識,把她交給陳國鳴的俞教練,陪著她一步步走到這里的師父,也是這個意思嗎?
常晴又問,“像區城體校里,有很多人,顯然是這輩子都和職業比賽無緣的,但他們依然留在這里,為什麼?”
陳國鳴說,“三胖那些人就不用說了,他們留在這兒,只是為了這里的待遇,但有的人,比如王斌,他們留在這里,很簡單。”
說到王斌的時候,他正好從兩人面前跑過,回頭露出了一個自信而氣喘吁吁的笑容,然后又繼續往前跑。
陳國鳴說,“因為喜歡乒乓球。”
“雖然比不上職業的選手,雖然這輩子可能打不進國家隊,雖然在乒乓球歷史上可能永遠不會有自己的名字,但每個地區,依然有那麼多教練員,運動員,學生,無論是專業的還是業余的,在打乒乓球。”
“他們參加不了大賽,但是也不沮喪,因為他們可以參加地方賽,可以繼續揮動球拍,聽乒乒乓乓的聲音,在對打中找到自己的快樂,他們可能永遠打不過國家隊的人,打不過那些全國冠軍,世界冠軍,他們是無數比賽當中的基數,分數中的分母,他們對上專業選手,基本就是輸,但是不代表他們一輩子都會輸。”
常晴說,“乒乓球比賽,有人贏,就有人輸。”
“對,”
陳國鳴說,“沒有輸,贏就沒有意義,正是因為輸過,所以贏得時候,才會有成就感,能感受到自己的價值,能體會到努力奮斗拼搏之后有所收獲的快樂。”
“他們想的很簡單,喜歡,就去打。”
常晴沒說話,但她心里想的多。
她為什麼出問題,就是因為在她面前的東西太多了。
單打、雙打……
女雙、混雙、團體……
國家隊的比賽,國內外的公開賽,大賽,國內的比賽……
她真的想要的是什麼?
她小時候恨過劉賈。
恨他拋棄自己的母親,害死自己的母親,對自己棄之不顧,讓殘疾的舅舅獨自撫養自己長大,讓舅舅吃了無數的苦。
而現在,他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她也討厭過劉耀。
討厭他丑惡的嘴臉,惡毒的心胸,還有以欺負人為樂的惡劣性。
但她一腳把劉耀踢出她的生活,重新走出去的時候,常晴發現,劉耀也不算什麼,劉家惡人有惡報,自己就能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以前想要進體校,是為了生存下去,而她正好從小沒有什麼朋友,乒乓球就像是她的朋友,她想要用自己的努力去幫舅舅過生好日子,去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如今她做到了。
舅舅不用住在破爛的房子里,三餐能吃飽,也不用出去補鞋,手不會受傷,有了假肢行動也更方便一些,放下褲子的時候沒有人會發現他的殘疾,也不會對他投去歧視的目光。
她解決了家里的生計問題,比賽得到的獎金也可以存儲起來。
然后她開始努力地去證明自己的價值。
人都是貪婪的,得
到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
拿了全國少年冠軍,就想要全國冠軍,拿了亞洲冠軍,就想要世界冠軍。
拿了第一屆,就想要蟬聯第二屆,第三屆。
谷欠望是無止境的。
也正是這樣的谷欠望,支撐著每一個人去追逐他們想要的東西。
如果因為取得了一點成績,便開始松懈,驕傲,放松,享樂……
那絕不是她!
有這樣的想法并不可恥,要面對它,將它對自己影響正面化,而不是逃避和遮掩,避免被它操縱和控制,被它影響,才是最重要的!
常晴想起俞近識,她問陳國鳴,“你知道俞教練為什麼會選擇乒乓球嗎?”
陳國鳴一笑,“我知道。”
“因為,他喜歡贏的感覺。”
陳國鳴不是要給常晴講什麼道理,而是有什麼說什麼,至于怎麼想,就是這孩子自己的事情。
有人喜歡乒乓球,是因為乒乓球是他們的伙伴、朋友,是陪伴他們成長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