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里還有不少學生在上晚自習,好些教室過道都亮著燈,但教學樓外面卻籠罩在一片陰雨之中,雨似乎比剛才更大了些,蘇一燦將車子停在車位上,透過雨簾看見體育館似乎還有人,她打開車門頂著雨大步朝體育館走去。
剛踏上二樓的樓梯,蘇一燦便聽見籃球密集地打在地板和籃筐上的聲音,她加快了腳步走進場館內,看見一群小伙子在場中進行全場快速運球跑訓練,她不過短短一個多星期沒有關注籃球隊這邊的情況,竟然不知道隊里什麼時候多了好幾個生面孔。
而岑蒔穿著一身簡練的黑色訓練服站在場中,身型頎長,沒有表情的時候眉骨投下一片陰影,眼窩深邃冷淡,恰是他的這雙眼睛可以讓人寒冷刺骨,也極具迷惑性。
蘇一燦目光一側,看見只有趙琦一個人被罰站在另一邊的籃筐下練習投籃,他身上的籃球服早已濕透了,大片汗水從額頭滴落。
其實蘇一燦一直挺奇怪的,趙琦平時油嘴滑舌,也是個不太服管的學生,為什麼他總是對岑蒔言聽計從,且并不像是一個學生對教練的尊敬,如果硬要說起來,這中間似乎還有些害怕的感覺,可是他怕岑蒔什麼呢?她待在籃球隊的時候從來沒有看見岑蒔對他們這幫小屁孩發過火。
她不禁想起了什麼,幾步朝趙琦那走去,趙琦發現了蘇一燦的身影,頓了下投來視線,蘇一燦對他招了下手,趙琦早已累成狗了,偏偏還有六十幾個沒投完,此時看見蘇一燦就跟看見觀世音菩薩一樣,立馬丟了球就朝她奔去,哪怕休息個兩分鐘也是好的。
岑蒔聽見背后的投籃聲消失了,轉過身便看見蘇一燦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此時正在跟趙琦說著話,發絲垂在頰邊,濕漉漉的,身上的T恤也映著水漬,顯然剛淋過雨。
他微微蹙了下眉,轉頭對魏朱說了句:“帶著他們再練十五分鐘結束。”
魏朱點點頭,岑蒔便從另一邊出了籃球館。
蘇一燦和趙琦說了幾句話后,岑蒔的身影又回來了,朝著他們這里走來,趙琦眼尖地瞥了眼,拿起籃球就對蘇一燦說:“那蘇老師我先訓練了。”
然后在岑蒔還沒走到近前時已經非常狗腿地再次返場投籃。
蘇一燦依然站在原地,細長的鳳眼沉著一抹復雜的光盯著岑蒔,他走到她近前,不似平常掛著笑,表情不算多好,看了她一眼對她說:“跟我來。”
說完他便轉身往籃球館外的樓梯間走去,蘇一燦抬腳跟在他后面。
學校為了省電,一般體育館樓梯間的燈都是關著的,此時這里很安靜,安靜到似乎可以聽見外面的雨滴聲,只有籃球館那頭發出的微弱光線照在蘇一燦的臉上,平添一種朦朧的媚氣。
岑蒔立在她身前,抬起雙臂將剛才去儲物柜里拿出的新毛巾蓋在她的頭上,對她說:“你擦一下。”
蘇一燦沒動,依然借著微弱的光線抬起雙眸注視著他,那眼神太有穿透力,仿佛要通過他的瞳孔鉆進他的心臟。
岑蒔見她沒動,干脆拿起毛巾一角將她臉上半干的水漬輕輕拭了下,這時才發現她的頭發居然濕透了,不像是只淋了一會的雨。
他干脆朝她近了一步替她揉著頭發,蘇一燦的視線半垂在他的胸口,壓抑在喉嚨里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了起來:“骰子擲得挺好的嗎?都有做老千的潛質了。”
岑蒔的手停頓了一瞬,沒有出聲,繼續替她擦拭著鬢角的水漬。
蘇一燦的目光依然低垂,沒有任何動作,嘲弄地說:“還會來回卸人胳膊,如果你沒有從醫經歷,我都沒法想象得打多少場架才能學會這項技能?”
岑蒔依然一聲不吭,只是隱在黑暗中的輪廓緊緊繃著,手上的力道溫柔仔細,不疾不徐。
卻在這時蘇一燦突然抬起視線,雙眼里迸射出尖銳的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老博是不是你弄下去的?”
岑蒔手上的動作終于停了,他居高臨下望著她,眼里的澄澈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讓蘇一燦感到陌生的冷漠,忽然一種說不出來的陰影籠罩在蘇一燦的心頭,她對著他就低吼出聲:“你有沒有想過會把人淹死?他跟你有什麼大仇大怨的?下手要不要這麼狠?還是你根本從來不會管別人死活?”
岑蒔的瞳孔在黑暗中顏色更加深了些,悠沉地落在蘇一燦的臉上,淡淡道:“我既然現在住在你那,就看不得別人在你背后說三道四。”
蘇一燦的情緒突然起伏起來:“是,你也知道你現在住在我那,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天天跟個危險分子待在一起,關鍵還不知情的感受?”
岑蒔低垂下了眼簾,緩緩咀嚼著這四個字:“危險分子。”
而后嘴角挑起一絲輕蔑,這是蘇一燦在他臉上從未看過的神情,透著壞的張揚,嘴唇微啟:“蘇老師特地請假去見你的過去式,就是為了給我打上個危險分子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