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將她丟給了學院里的一位專教芭蕾舞的老師,芭蕾老師叫娜斯佳,是個非常嚴厲高傲的中年女人, 三十七八歲,據說就是瓦崗諾娃芭蕾學校出身,曾經在歐美幾個非常知名的芭蕾舞團擔任過主要領舞,三十多歲的時候退居二線,回到了俄羅斯執教。
娜斯佳老師與伊萬諾夫青梅竹馬認識二十多年,關系說不上好,反正聞遙自打進了學院不到三天的時間里,就聽娜斯佳老師數落伊萬諾夫不下二十次,每次還不帶重樣的。
在聞遙看來,這兩位老師有那麼點相愛相殺的意思。他們互相看不太上彼此的性格,一個覺得對方又兇又暴躁,一個嫌棄對方是個悶騷老干部,但是,他們對彼此的才華與成就又非常認可。
這一點聞遙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老師幾乎沒怎麼猶豫就選擇將她托付給娜斯佳,而娜斯佳老師聽說她是他的學生,也沒二話就點頭同意讓她進學院受訓。
他們學院根本不對外開放。
他們每年能收到幾百封來自世界各地想要參觀的申請信,基本上每年能通過的申請不超過一只手的數。而她居然能進去上課,足以看出老師賣了多大的面子。
一開始她跟著其他的學生做了三天的基訓。
說是集訓,但是這里的訓練量要比伊萬諾夫教她的時候大多了。
這里的學生每天至少14個小時以上都在訓練。
從地面練習到把桿練習再到中間練習。
地面練習主要就是壓腿、踢腿、下腰等訓練身體“軟開度”的項目;把桿練習也叫扶桿訓練,主要是為了塑造姿態美,以及鍛煉身體重心的控制以及平衡能力;中間練習則是脫桿練習,主要是對手位與腳位的練習,平衡與跳步等。
總而言之,就是從頭到腳進行了一番徹頭徹尾的鍛煉。
三天的基訓下來,聞遙覺得自己過去幾年的芭蕾簡直都白練了,不管是軟開度還是姿態都跟其他專業練芭蕾的小姑娘們沒法比。
直到三天后。
上午的基訓剛結束,娜斯佳老師叫住了她。
“我看你芭蕾基礎挺扎實啊,為什麼要來這里學習?”
這個問題把聞遙問住了,她有些匪夷所思地看著娜斯佳老師。她都來了三天了,老師居然連她來干什麼的都不知道。
聞遙愣了下:“老師你不知道嗎?伊萬諾夫老師他沒有提過?”
娜斯佳一聽到伊萬諾夫的名字就忍不住翻白眼,說:“我哪有那個耐心聽他說廢話。”
當時他給她打來電話的時候她聽見是他就想掛電話了,但一時驚訝于這個老干部居然還會主動給人打電話,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老干部已經將自己的學生塞過來了。伊萬諾夫也沒說太多,只是說了他有個很重視的學生需要去她這里磨煉一下。
“來,你來告訴我。”
于是聞遙只好將前因后果解釋了一遍。
比如她想挑戰天鵝湖。
比如老師覺得她目前的表演還不太行。
娜斯佳聽完,直接說:“那你現在給我來一段。”
聞遙也不怯場,說來就來,將自己之前表演給老師看過的白天鵝又展示了一遍。
此刻聞遙才發現三天的基訓對她幫助極大,每一個動作做起來都更加得心應手,也多了更多的細節。
她一邊跳,一邊心想:這就是老師覺得她還不夠好的地方嗎?
對細節上的處理?
她隱約覺得哪里不太對。
似乎老師指的并不是這件事,僅憑這一點還遠遠不足以做到超越。
一段舞蹈跳完,娜斯佳瞅著她半晌,忽然問道:“你很崇拜馬林斯基那個伊麗莎白?”
聞遙被嚇了一跳。
娜斯佳老師怎麼可能會知道?伊萬諾夫老師說的嗎?
然而她隨即就否定了這個猜想,老師絕對不可能將這事隨隨便便往外說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娜斯佳老師自己看出來了。
……那這得是什麼級別的火眼金睛才能看這麼準?
在完全不了解她和她媽關系的情況下,居然單憑舞姿就能認出來?這得是對芭蕾舞和芭蕾舞伶們擁有多深的研究和積淀才能做到的?
娜斯佳沉靜地看著聞遙,問道:“現在那麼多的劇院舞團在上演《天鵝湖》,比馬林斯基的《天鵝湖》更知名的也不是沒有。你為什麼要選擇模仿她?”
聞遙頓了頓,遲疑地反問道:“那麼……為什麼不可以呢?”
娜斯佳是個火爆脾氣,但聊起專業來卻相當冷靜。
她靠在鏡子前的桿上,拄著下巴評價道:“如果是十年前的伊麗莎白,或許可以吧。但是現在的她不行。我承認她將白天鵝演到了極致,現在的俄羅斯芭蕾舞者中,很少有能夠超越她的白天鵝了。”
聞遙不解。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向她學習呢?
然而問出口的卻是:“您認識她嗎?”
娜斯佳毫不掩飾地點點頭。
“說起來我跟她也算是有一段孽緣吧。當年在瓦崗諾娃的時候我和她是師姐妹,她比我低兩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