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遙一開始聽得云里霧里。
好在悟性是有的,加上南川又解釋得非常非常詳細,她大致明白了他的思路。也明白了他為什麼一開始就將丑話說在前面。
因為很難練。
非常難。
這個理論她是聽說過的,甚至很早就有人提出過,最近幾個賽季男單選手的跳躍技術主要就是脫胎于這個理論。但是女單選手里很少有人用。主要是因為目前掌握四周跳的只有以米叔為首帶領的俄羅斯女單,而米叔的訓練體系中并不包含這個理論,而其他國家的女單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一直沒有觸及過這個領域。因此,這個新的四周跳躍技術在女單領域幾乎是空白的。
伊萬諾夫老師的技術其實也更偏向于老派的跳躍技術。
但,一項技術能從他十幾歲開始沿用到退役,并且他后期的技術難度就算放到現在的男單領域也算是頂尖水準,說明這個技術本身是可行的。或許并不是最優越的,但也是有效的。
但是這個方法有一個前提,就是伊萬諾夫老師從年輕時代開始就是一個非常出眾的jumper,他的跳躍能力極強。所以這個跳躍技術由他來做能夠非常輕松地上四周。
聞遙的跳躍能力也是強的。
但由于發育關后的身體條件限制,她完全沒有辦法達到老師當年的水準。
她其實也知道,想要突破,就得求變。
“沒事,別怕,還有時間。”南川揉揉她頭發,“回頭跟你的老師還有李啟鵬商量一下,還有我也會一直陪你的。
”
聞遙抱著雙膝,將下巴靠在膝蓋上怔忪地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她忽然有點明白南川為什麼能這麼快就找到狀態了,原來有這麼強悍的理論知識開道,能不強嗎?
唉。
原來學神的世界就是這樣的。
沖擊有點大,她得緩緩。
……
這一緩直接緩到了深更半夜。
聞遙在南川公寓里住下了。
南川讓她睡臥室,他自己則睡外邊的沙發。
入了夜,外頭靜悄悄的,而聞遙還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眼睛盯著天花板。
她思來想去,還是舉棋不定。
可以嘗試。
但是難度太大。
因為她的技術已經成型了,想改很難,比改正存周錯刃的毛病還要難上數倍。
要花大力氣不說,萬一最后改得不成功,又改不回從前的跳躍技術,那就很悲劇了。很可能一個賽季就這麼廢掉了,所有的努力就全部付諸東流。
這個結果……她可能有點承受不起,剛剛看到了女單奪金希望的李啟鵬教練的小心臟恐怕也承受不起。
聞遙輕嘆了一口氣。
果真如南川說的那樣,風險很大。這人平時說話吊兒郎當的,在這種問題上可真是一點兒水分沒有。說風險很大,還真就這麼大。
她輾轉反側了半天,最終還是忍不住爬起來去客廳找他。
她趿著拖鞋小聲摸過去,從臥室探出頭輕輕問:“川哥你睡了嗎……?”
沙發上模糊地傳來一陣聲響,南川模糊地應了一聲:“怎麼了?”
聞遙沒開燈,借著客廳窗戶外的月光摸到沙發邊蹲下來。
南川依然維持著躺著的姿勢,單手枕在腦后,偏過頭來借著月光看她。
“睡不著?”
聞遙點點頭,靠著沙發在地毯上坐下來,腦袋輕輕靠在他外側的手臂上。安靜了半天,小聲問道:“川哥,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啊?”
她想從他的答案里尋求思路。
南川沒有立刻回答。
他希望她能自己想清楚。
旁邊的人說什麼都不如她自己想通了有用。有人逼著她上四周跳,覺得現在國際上頂尖的女單都有四周跳,她沒有就不算頂尖女單,說她憑著一個只有三周的自由滑拿下冠軍名不正言不順。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冠軍依然還是她的。
只要她想,他覺得她也有本事繼續靠著純三周跳的節目闖蕩成年組。放眼如今的成年女單里,幾乎沒人能挑戰四周,那里就是三周跳的世界。到時候或許也不會有那麼多人逼迫著她上四周。
那麼,這個四周跳究竟值不值得她付出那麼大的心力?押上那麼大的賭注?
這得她自己來做選擇。
南川頓了很久,最終慎而重之地說:“如果四周跳對我足夠重要,我就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聞遙安靜了會兒。
她捫心自問:那麼四周跳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呢?有沒有重要能讓她愿意賭上一個賽季的榮譽?
客廳里安靜得只剩下他們兩個的呼吸聲。
良久,她終于開口:“謝謝你,川哥。”她有決定了。
南川借著月光注視著她。
看著她俯身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晚安。”
他偏過臉捏著她的下巴親上去,溫柔如蜻蜓點水,隨即松開手:“晚安,寶貝兒。”
……
第二天一早,聞遙就出發回了集訓基地。
她沒讓南川送她,但拗不過他一定要把她送到學校門口,直到上了車,她朝他擺擺手,一副老母親送兒子上幼兒園的語氣:“行啦我走啦,你在A大好好練,我有空來看你哈!”行啦媽媽走啦,你一個人在幼兒園要乖,媽媽下班了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