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遙由于只有一場世青賽成績,世界排名不高,就被分到了第一組。組內再進行一輪抽簽。
這一把聞遙簽運不佳,抽到了個第二個上場。
在花樣滑冰比賽中,“出場順序影響得分高低”早已成為選手與觀眾心照不宣的“潛規則”,早出場的選手需要面對更艱難的打分環境,往往P分不高。
候場區里,聞遙揉了一把臉。
早預料到大獎賽上肯定困難重重,但她沒想到從抽簽開始就這麼虐。
她身邊那個抽到了第一個上場的是一個日本女單,年紀似乎比聞遙大一點,在青年組熬了幾年,熬到十八歲終于有機會升了組。結果沒想到,這次好不容易以墊底的成績入圍大獎賽,卻被邀請到了俄羅斯分站,遇上幾個強勁對手不說,還抽到了第一個上場。
這日本姑娘當即就抱著教練哭了。
哭得聞遙的小心臟也跟著顫。
按理來說,聞遙其實一直是比較穩得住的性格,越到重要的比賽越沉穩,可是這一刻她發現自己還是會緊張。
她將這份緊張歸結于自己對新節目的信心不足上。
倒不是說《珍珠》不夠好。
這個節目可以說配樂完美、編舞完美、連動作構成方面都已經與老師反復溝通過,綜合了她的跳躍穩定度與分值,可以說是最優的配置了。
只是,她自己對自己的把握還不夠足。
她是第一次嘗試無情節芭蕾。
芭蕾自從誕生以來,講故事似乎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規則。三百多年來,任何一部芭蕾如果沒有故事情節,似乎就不叫芭蕾。
一直以來聞遙最擅長的也是以芭蕾的舞蹈來詮釋故事。
所以她真的不太明白無情節芭蕾究竟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她之前也問過安德烈,那位傲慢先生的回答簡單粗暴:“美就可以了。”
而聞遙聽完更迷茫了。
純粹只是為了美而美,那這個美又有什麼意義呢?
……
“傻姑娘,美麗本身就是意義呀。”
化妝間里,化妝師波琳娜笑瞇瞇地抬起手指點了一下聞遙的眉心。
波琳娜是主辦方請來的簽約化妝師,專門給選手們化妝的。她跟伊萬諾夫關系很好,連帶著也認識了伊萬和聞遙很多年。
只不過這次還是她第一次在正式場合跟聞遙合作。
小姑娘皮膚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波琳娜簡直愛不釋手,連帶著給她做造型也多了幾分細致的心思。
波琳娜給她挽了發,頭發上綴了幾顆珍珠,烏黑亮麗的發色襯得她本就冷白的膚色愈發白得透亮,與身上這件珍珠考斯騰相得益彰。
她朝著鏡子里面看過去。
經過波琳娜的一番巧手,聞遙仿佛變了一個人。
精妙的化妝技巧將她五官中充滿混血感的一面放大了,眼妝凸顯得一雙眼睛大而深邃。她這一套節目并不適合太濃的妝容,因此波琳娜只是給她上了個偏淡的妝,效果出來卻意外的非常好。
鏡子里的姑娘抬起視線,黑如沉夜的眼睛里映著點點寒星般的光。
直直透過鏡面望過來,那天生清冷的眸光順著濃而長的睫毛抬起來,眼神專注地看著自己,令波琳娜忍不住心頭微顫,感覺被她光用一個眼神就俘虜了。
波琳娜輕嘆了一聲。
太漂亮了。
她其實早知道聞遙這孩子長得好看,當年伊萬諾夫的冰場里,這個來自東方的“美少年”擁有著能與金發碧眼的、號稱“冰上妖精”的伊萬相媲美的美貌,就像是光與影,白晝與黑夜,是一對耀眼的雙子星。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當聞遙成長到如今,褪去身上少年氣的一面,留起長發穿上裙子,又多了一種她描述不出來的感覺。
她想,那應該就像是破蛹成蝶,直至展翅而飛一般的感覺吧。
她相信今天的聞遙,也足以令現場觀眾印象深刻。
聞遙眨眨眼,茫然道:“美麗本身的意義?可是,花滑并不單純只是追求美的運動啊。還要拼技巧和體能,以及方方面面的——”
波琳娜打斷她,笑道:“可是這些,你也都擁有啊。”
聞遙一怔。
她怔怔地望著鏡子里笑望著自己的波琳娜。
半晌,終于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是啊。
……可是這些,她都有。
外表形象上的改變,并不會拿走那些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
那才是她本身。
撇開四周不談,如果單純只是論技術,她其實完全有自信跟如今世界上任何一個頂尖女單相提并論。
她的技術是從老師的冰場里千錘百煉地磨出來的。
早年間老師剛退役,低調買下了冰場,冰場里原本的學生散得不剩幾人,只有她和伊萬留了下來。其實當時所有人包括伊萬和聞遙都覺得,老師那時候愿意教他們純粹是玩票性質,拿他們打發退役后的無聊時間,可他們還是一路練了下來。
他們練得認真,而老師慢慢地也開始每天在他們身上投入大把時間,親自帶著他們倆訓練,手把手地教他們每一個動作,將自己會的技巧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