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著鬼子睡著,背著她走。”
花心鬼愣住:“等等,你不是被挑斷手腳,怎麼能背著她走?”
癡情鬼苦笑:“走不了就爬,就算爬也要把她帶出去。”
他的玲芳,受太多苦了,他沒本事,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玷污,看她撕心裂肺,他不能再讓她躺在地上死去。
就這樣爬啊爬,東躲西藏,身后是鬼子嘰里呱啦的鬼叫聲,玲芳哭著求他把她丟下。
“我沒聽。”癡情鬼依舊只是說了短短三個字,概括了當年他們為活命的生死掙扎。
最后當然也沒逃得過,他暈死了過去,也就是那時候起他就沒了玲芳的下落。
他再醒來的時候,村子里已經沒有人了。
戰亂的年代,人都沒辦法保證自己能活下去,更別說拖家帶口,不知道多少家破人亡。
很多時候家破就破了,人亡了就亡了,絕大多數人沒精力去尋找,只能麻木的、本能的生存著。
“但我不甘心,我問了生還的人,他們說玲芳被帶走了。”
縱然被挑斷手腳,他也追了出去,一路爬著,餓了肯草根、啃泥土,渴了趴著一個水洼就喝。
后來他被游擊隊救下,再詢問打聽的時候,得知玲芳也被救下了,但隨著大部隊被帶到其他地方去了。
“修養了一段時間,我腳能走路了,我離開了小分隊,追尋著帶走玲芳的大部隊出發。”
倒霉鬼嘆氣:“非要找到不行嗎?那個時候上哪找去,你就不怕又碰上鬼子……”
癡情鬼道:“怎能算了呢,她那麼膽小,下雨都害怕,就算被別人救走了,但她一個人沒有可以依靠的,她怎麼辦呢?”
要是到了村子里,又碰上鬼子該怎麼辦。
要是進了城,找不到飯吃怎麼辦。
“我到了D城,聽說大部隊來這里了,打聽到大部隊的確救了一個女人,但是大部隊要北上的時候,女人也跟著他們走了。”
癡情鬼繼續趕路,走過一座又一座城池,打聽著她一丁點的零星消息,甚至到最后杳無音訊。
“我回了一趟以前的村子,我怕她回來了找不到我,在村子前的石頭刻下了一個符號,只有我們兩人才知道的符號。”
村子里已經沒什麼人了,大家前往隔壁村子,合并一下人多一點,村子已經空了,只有偶爾有人回來。
刻下符號,癡情鬼又繼續出發,在戰火連綿的歲月走遍了一個又一個城市,追逐著新*軍的腳步,不厭其煩的追問玲芳的下落。
他總能聽到似乎關于玲芳的下落,可那個年代這樣的女人太多了,他不能確定他們所說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玲芳。
就這樣找了一年又一年,躲避了一次又一次鬼子,在渴死餓死中一次次掙扎著活了下來,終于等到了鬼子被趕出國門的消息。
全國都在歡呼,他也再次回到村里,他等不到人也找不到人,聽說當老師能夠給全國各地的學生講課,說不定學生們能幫他尋找玲芳的下落。
“我就努力自學,勉強當了一個大學的老師,不斷的學習,保持思想進步。”
過了一年又一年,教了一批有一批學生,跟學生們一次又一次講述他和玲芳的故事。
學生們一批一批畢業,奔赴全國各地,但他還是沒等來玲芳的消息。
有一年雪很大,壓垮了他住的房子,他被壓在橫梁下面,加上年輕時走南闖北的尋找玲芳落下了病根,最終沒能捱過去。
“臨死前回到了村子里。”癡情鬼說到這里,痛哭出聲:“才發現,村口大石頭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刻了一個印記,是我和玲芳獨有的標記。”
“她回來過!”
“她也在找我!”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不是找不到。
而是他們焦急的找著彼此,卻擦肩而過了。
“我最終沒等到玲芳,我死后就徘徊在村口的大石頭哪里,不管刮風下雨、雷電晴天,苦苦的守著……”
癡情鬼被執念束縛在村口大石頭上,日日夜夜,后悔遺憾自責,只盼著能等到玲芳回來,可一直到他成了惡鬼也沒再等到過她。
“變成惡鬼后,我再次踏上了尋找玲芳的路……”
但活人都不好找,更何況十年過去、二十年過去、三十年過去……
蕓蕓眾生,諸多死去的鬼魂,又怎麼能找到。
癡情鬼說道:“我不是故意要附身在夏恩陽身上的,也沒想過要害他。”
“但我需要我能繼續支撐下去,找到玲芳。”
也就是說,惡鬼沒了煞氣最終也會魂飛魄散,需要不斷的尋找‘食物’才能‘活’著。
他一直到現在,都在尋找玲芳。
【第617章 總覺得外婆在忽悠我】
粟寶聽得心底沉沉的。
果然……好苦。
她現在生活在盛世,根本沒辦法想象那個歲月的人是怎麼活下來,一代又一代,艱難的傳承了下來。
懦弱鬼嘆氣:“怪不得你吃糖是苦的。再吃一顆吧,或許就不苦了。”
他把自己的糖拿出來一顆,遞給了癡情鬼。
癡情鬼好像很愛吃糖,剝開咬了一半,很快露出一個苦笑:“還是苦的。”
粟寶便明白了,他生前的苦,早已浸透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