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瞳孔一縮,這一瞬間,皇帝復雜的眼神,師父的欲言又止,好友的話中有話都一一在他腦海里掠過。
這一刻他還有什麼不懂的,這是一場特意針對他的計謀。
血染平常坡,季常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死了。
被自己尊敬的皇帝、愛戴的恩師和情如兄弟的好友一同欺瞞哄騙,斬殺于軍營之外、血染平常坡。
一身白衣染血,季常的魂魄怔然立于陰云之下,久久都沒有回神!
忠于他的部下,在這場陰謀中全部被斬殺!
他的罪狀在他隨行的馬車上搜了出來,八百里加急送往皇城。
“母親……妹妹!”季常慌了,急劇飛掠趕回皇城。
可他到的時候,季家早已沒了活命的機會!
這‘罪證’才搜出來多久啊,整個季府就已經被鮮血染紅。
季府上下一百多號人,上至他父母兄弟妹妹,下只奴才下人……
“哥哥……哥哥!”鮮血染紅的花園中,年僅三歲的妹妹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子安哥哥,你救救汝汝……”妹妹張開稚嫩的雙臂,哭著朝他的好友要抱抱。
子安卻別開了臉,他旁邊的副將立刻舉刀上前。
“不要……子安,不要,不要!”已成為一抹魂魄的季常慌亂的撲過去,卻從妹妹身上穿過。
大刀落下,他只來得及看到妹妹滾落的人頭。
她眼里還帶著淚珠,眼神驚恐。
叮鈴……
斬殺妹妹的大刀上系著亡魂鈴,妹妹小小的魂魄才剛從身體里浮現出來,就被亡魂鈴滅殺了。
尸首分離……魂飛魄散!
季常眼睛瞬間紅了,怒吼著撲向好友:“離子安!你殺了汝汝,你殺了汝汝……”
下一秒,他卻被亡魂鈴撞飛了出去。
亡魂鈴要將他也滅了,季常墨發陡然廢物,眼眶赤紅!
他反手捏住了網魂鈴的暗光。
亡魂鈴急劇的響了起來,離子安眼神微凝,四處看了一眼。
“動作快點。”
說罷,匆忙帶著人往后院去。
季常吐出一口血,感覺心臟被插了一把刀,狠狠攪動著!
如果剛剛還能說是什麼誤會,他寧可相信子安是被逼無奈的、沒來得及反應,沒來得及救下汝汝……
可從他嘴里說出這句話之后,季常就知道了。
他是主謀!
“母親……弟弟!”
季常跌跌撞撞朝后院飛去。
【第918章 曾親眼看見過背叛】
一路上,全都是季府的怨魂。
有的是被殺得丟了魂魄,有的是木然茫然沒反應過來。
更多的是死無全尸后魂飛魄散。
季常趕到后院,母親身邊的下人已經全部橫死,他終于在假山的角落里找到了母親。
母親渾身上下都是刀砍出來的恐怖傷口,衣服早已被血染紅。
她抱著才一歲大的弟弟,跪在地上流淚求饒:
“子安……你殺了我,沒關系……我一定不怪你。”
“可是,能不能放過景兒?求你……求你了!”
美婦人眼淚縱流,哭著說道:“景兒才一歲,他什麼都不知道,你放過他一馬。”
“真的,你饒了他,你放過他,他什麼都不記得,他給你們離家當奴才……只求你留他一命……”
懷里的景兒哇哇大哭著,才一歲的孩子,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可親眼看到了自己的爹爹被砍死,娘親也渾身是血,刺鼻的味道令他驚恐。
“爹爹……哥哥……”
“哥……哥哥!”
孩子大哭著,嘴里還喊著哥哥。
季常感覺心被狠狠攥住,留著淚噗通跪在一邊。
“景兒乖,景兒不哭,哥哥在這里。”
“不怕……很快的,很快就過去了的……”
季常恨,恨自己如今只是一只鬼,他什麼都做不了。
除了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離子安……離子安!”他跪倒在好友面前,企圖讓他聽到一點聲音:“離子安,我求你,我求你……”
季常語無倫次,可依舊看見好友面無表情,眼神底下都是冷漠。
那個出關前還如兄弟一般捶著他肩膀,讓他娶了他妹妹后好好待她的好友,此刻陌生得如魔鬼。
“殺!”從他嘴里吐出了一個冷冷的字。
“不——”
帶血的刀斬下,連同母親和一歲的弟弟,一劈成了兩半……
稚嫩的嬰兒,睜大著眼睛,臨死前都還在喊著哥哥。
季常疼……疼得魂魄都要被撕裂。
他恍惚的跪坐在原地,耳邊嗡嗡的,季府上下傳來的驚恐、尖叫、絕望……他都聽不到了。
他眼里只有死都沒有閉上眼睛的父母、妹妹、弟弟。
他那個才一歲的弟弟,才剛會喊哥哥的弟弟。
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樣沒了,全都沒了。
不知道多久,季府終于安靜下來,一片死寂。
季常失魂落魄的走在熟悉的家里,尋找著熟悉的人。
但凡有一魂半魄都好……可除了他,季府上下沒有留下一個魂魄。
妹妹尸首分離,橫尸花園。
母親抱著弟弟,死后兩邊尸體還維持著緊抱孩子的姿勢。
父親伏尸于季府大門不遠處,應該是上去攔過、爭執過,卻于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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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全都沒了。”季常從回憶中回神,垂下眼眸。
“亂臣賊子,滿門抄斬。”
死后,他的清名都沒能留在人間。
那個說非他不嫁的蘿漪姑娘,轉眼也嫁給朝中另一個重臣之子了。
他的恩師雖然隱退,卻已經得以頤養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