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有人靠近我時艱難地爬起來,淚水漣漣:「我無需醫治,求你帶我找到三皇子府上,只有他能救我。」
轎簾掀起,駱儀璟探出身來,他打量著我詢問道:「你是何人?」
「我……說不得……」我疼得說話都斷斷續續,這不是裝的,顧云亭下手是真的半分沒留情。
「我便是三皇子,你有什麼對我說便是。」
聽了他這話,我爬到馬車邊,抓住木框,壓低聲音:「你果真……果真是三皇子麼……」
「果真。」
「我是凝眉……陸凝眉。」
他一把將我抱上去,我剛一落進他懷里便人事不知。
不是裝的,我真的暈過去了。
畢竟顧云亭是真的可以毫不顧忌下死手的,在被扔來之前,我已有三日水米未進了。
他太擅長折磨人了,打我時也是,餓我時也是,精準地掐住那個勁兒,讓我既死不了,又半死不活。
惡名滿天下的錦衣衛指揮使,名不虛傳。
3.
我是罪臣之女,陸凝眉這個名字不能再用,駱儀璟給我起了個新名字,叫陸婉秋。
我細細咂摸這個名字,喜歡得緊。
他待我極好。他不耽于女色,府上連個侍妾都沒有,我是他帶回府的唯一一個女人。因此,我在豫王府雖說沒正經身份,但府里上下都是將我當主子侍奉著的,有什麼好的珍奇的,他都送到我這里來。
我問過他為什麼待我這樣好,他說幼時他落水,是我救了他一命,若沒我,便沒今日的他。他念我的恩,愛我的人。
他隔三差五便宿在我房里,待我極溫柔,他這般珍而重之地對待我,令我愧疚。
因為我是顧云亭送來殺他的。
這個念頭一天天越來越沉地壓在我心頭,壓得我喘不過氣。
一日溫存過后,他盯著我問:「近日見你總覺你有心事。在想什麼?」
我搖搖頭,恍若無事般對他笑了笑:「只是想啊,你對我這樣好,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他便將我攬進懷里,柔聲說:「無需你報答,只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我愧疚更甚。他說他要離京三日巡田,叫我照顧好自己。我一面不舍他離去,一面卻是慶幸的。
明日是我毒發的日子。
顧云亭給我下了毒,每月發作一次,百毒蝕骨的痛楚,無藥可醫。我聽他的話,他便會把解藥給我,我若不聽,便只能死扛。時日久了,發作間隔會越來越短,癥狀也會越來越嚴重,直至日日發作,最終形容枯槁去世。
如今我入豫王府已然三月有余,我有無數次機會殺掉駱儀璟,卻遲遲沒下手,因此顧云亭在上個月就停了我的解藥,我得瞞著駱儀璟扛過去。
我毒發時,鎖了門窗,蜷在床上死死咬著錦被,披頭散發狀若瘋魔。突然間,一個人在榻邊坐下。
然后我就聽到了顧云亭的聲音。
「還不動手嗎?」
我張嘴吐掉被子,硬撐著答話:「你如何進來的?」
他伸手捋了捋我被汗水浸濕的頭發:「錦衣衛出身,這天底下有我進不去的地方嗎?」
他對我伸出手,掌心躺著一個瓶子。
是解藥。
我伸手去抓,他卻收回手:「殺了駱儀璟,我給你解藥。」
我頹然放下手,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了:「我…做不到。大人,您放過我吧……我真的做不到……您手眼通天,換個人做這事,理應并不難……是不是?」
「錯了,凝眉。他身邊跟著的都是好手,等閑刺客無法得手,送進他府中的人又會被查底,稍微有些不妥便進不來。
只有你,他不會查你的底細。這事非得你來做不可。」
「如果……如果我不做呢……您會殺了我嗎?」
「反正只要沒有解藥,你早晚會死的,不用我多此一舉。你也別想讓駱儀璟救你。如果他知道你是我送來的,你覺得他還會不會信任你?」他說著,一把將我拎起來,「我不知道駱儀璟有多好,迷得你失了心竅,但你不想給將軍府翻案了嗎?」
好,只要他不會即刻殺我,我便認了。
就算命不久矣,只要最后的時光中能和駱儀璟在一起,我認了。
哪怕駱儀璟喜歡的是陸凝眉,根本不是我,我也認了,我甘愿做替。
是了。將軍府冤屈與否與我何干?我從未想過要給將軍府翻案。
因為我根本就不是陸凝眉。
4.
我不是陸凝眉,我是蘇紉秋。
因此我才愛極了駱儀璟給我的新名字,陸婉秋。他每每柔情萬千地喊我秋兒時,我總覺得那一瞬,他愛的人是我,真實的我,而不是陸凝眉。
陸將軍駐扎在邊塞,他唯一的女兒陸凝眉被他帶在身邊。陸凝眉我見過,她才當真擔得起顧云亭所說的玲瓏剔透美艷無雙,和她相較,我什麼都不是。
我在邊城最大的青樓長大,我母親是樓里的一個妓子,我繼承了她的美貌,卻還是比不上陸凝眉半分。
邊城極亂,來往的有漢人也有胡人,樓里也有美艷胡姬,我在樓里打雜,只待年紀一到,便要跟我娘一樣登臺彩衣娛人了。
可陸將軍給我和我娘贖了身。我還想著該怎麼伺候這位將軍時,他與我說了實情。
將軍府遭奸人所害,氣數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