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乖乖跟上去。
實際上她只需要按照哥哥發的定位走,一定錯不了。可此時此刻,不論是腳還是腦子,都不太聽自己使喚。
他的車在前面路邊停著,是輛黑色的皮卡,車漆掉了不少,看著有些年頭了。風一吹,后面剛卸了貨還沒來得及打掃的車斗里揚起灰。
“上車。”
男人利落打開車門,等她回神已經在司機位上坐下了,透過窗戶正盯著她。
她開了門爬上去,乖乖坐著,卻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叫她系好安全帶,話音剛落,索性自己動手幫她系。
這是個極易走向曖昧的動作。只要他動作稍緩一些,兩人極有可能觸碰對方,汲取對方身上的味道,再往下發展,就很容易。
可他動作卻很利落,抽出安全帶一下子扣上,幾乎沒給她反應的機會。唯獨的交集,是他因動作太快導致頭發上一滴汗甩在她鼻尖上,濕濕的,冷冷的,她抽了幾下鼻子,想聞聞是什麼味道。
突然,車窗降下來一些,涼風掃進來,車里換了味道。
她猛的扭頭看向駕駛位上的男人,瞧見他有些窘迫,扯著嘴角,聲音沉沉的在她心上敲來敲去,“不好聞,你忍忍。”
汗涔涔的味道確實不好聞,她在巴士上已經體會過了,是從一個戴著粉色絲巾的女人身上聞到的。女人身上是帶著點兒香氣的,也遮不住這股酸酸的汗味。
她搖頭,想說自己并沒有嫌棄的意思,至少在他身上,沒有那股酸的令人發嘔的味道,是干干凈凈的。
等身邊的人打著車子,衛以染才想起來問:“你認識顧孟林嗎?”
方才腦子斷線了片刻,也不知怎麼的就跟著他上車了,連對方是誰都搞不清——
“我是他哥。”聲音簡短有力。
她扭頭,腦子里盤旋著想給他一個合理的稱呼。譬如“孟林哥的大哥”?或者直接叫“大哥”?剛剛那個大伯和另外兩個男人叫他“阿生”,或者自己也可以效仿叫他們,叫他“阿生哥”?
但他似乎精準猜中的她的心思,簡單自我介紹了一番:“顧孟生。”
她小聲回了句:“謝謝您,顧先生。”
男人抓著方向盤的大手在她眼眸下輕輕翹了翹,隨即打火開車。
到顧孟林家只用了十分鐘。因為村子上有幾家蓋房子的,繞了一圈,否則從小路岔過去連十分鐘也不用。
顧孟林家不大。房子南北走向,最中間是一方小院子,鋪的磚地,進了大門就看得到,因為長期有人居住,磚縫里沒有生出一絲雜草,反被磨的锃光瓦亮。
東西兩側各有一間臥室,前面有個小客廳,側面是廚房,格局簡單,是再普通不過的農村樣式。
聽見外頭聲音,里頭的人走出來,是個女人,身量纖瘦,頭發松松綰在腦后,陽光打進來隱約能瞧見發絲間幾根顯眼的白頭發。
女人瞧見他們進來,在腰間系的圍裙上擦了把手,雙眸一亮,臉上瞬間嵌著溫柔的笑意,叫衛以染前面的男人:“生子”。
和老陳一個叫法。
女人瞧見衛以染,伸手正要指正要問,顧孟生開口介紹她:“路上碰見的,孟林的朋友。”
得知她的身份,顧母原本的驚訝霎時化成一方柔柔的笑,在她臉上鋪開,走過來拉著她問:“你是染染吧?”
“我是,顧媽媽。”
這樣的稱呼是她哥哥衛以洲交代過的。衛以洲和顧孟林是研究生師兄弟,關系匪淺。
她跟著顧母往里走,身后的男人也跟著進來了,步子快她們一些,先行進了客廳。
顧母跟她說:“小洲說你走丟了,急壞了,和林子出去找了。”
“今天坐車太久了,我有些不太舒服,就想一個人走走,我在電話里告訴我哥了。”
“小洲說要你發個什麼定位,你沒給他發,打電話又占線,怕你出事——”
“對不起,顧媽媽。”
“你沒事就好。”顧媽媽拉著她往里走,要她坐在客廳的單人木頭交椅上,“你歇著,我去打個電話叫他們回來。”
“我打吧。”顧孟生從褲兜里掏出手機,走出客廳撥了過去。
恰巧顧爸爸這時進來,跟顧孟生打了照面,顧孟生叫了句“爸”,緊接著出去打電話。
顧爸爸手里正拿著一把豆角在摘,看見衛以染時忙把手里的東西放到桌子上,翹著腳走過來,一跛一跛走到她跟前,擠出一個過于生硬的笑容和她打招呼,沒說話。
顯然他是個不經常笑的人。
“顧爸爸。”衛以染起身禮貌招呼。
顧爸爸生硬的回了一句:“染染來了。”又叫她:“坐。”
說完繼續拾掇起桌上的東西,一個裝滿了摘好豆角的小鐵盆,一個裝垃圾的小袋子。
顧媽媽上去幫忙,不想叫他動,說:“賀年,我來吧。”利落的收拾好,拎著兩個袋子走出客廳。
衛以染到沙發上坐下。
可顧爸爸卻閑不下來,站起來往出走,到院子另一頭把洗刷好晾好的大圓桌搬著往這邊走。
他身形消瘦卻挺拔,站起來個子很高,雖然跛了腳,可走起路來整個人又不顯得笨拙,反而比尋常這個年紀的男人更靈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