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嵐深深看了顧南卿一眼,把懷里的湯婆子交給了身邊的丫鬟,道:“即是如此,那為娘就代替你父親了,只望逸風回來可不要怪我。”
“父親怎會怪娘親?”顧南卿回道。
二人一來一往,倒是讓周圍人看不明白,嬤嬤適時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開禮吧,上散苦盆咯!”
散苦盆是一個鴛鴦雙凈盆,半盆清水半盆大火,女子要由父親攙扶著從上面跨過去,這幾步要走的踏踏實實才會有好寓意。
葉青嵐走過去,伸手去接顧南卿,可手剛伸出去,風就大了些。
鴛鴦雙凈盆中的火苗被吹得左右搖晃,方才還明朗的天忽的暗下來,落在人肩上的雪花也重了許多。
顧南卿心里很慌,她回頭去看,將軍府黑色的大門緊閉。
不知為何,她很憂心父親。
父親一月前來信,說一定會回來參加她的及笄禮,但是這幾日卻音訊全無。
只望是她想多了。
將軍府外,渾身是血的士兵縱馬而來,他看著掛著紅綢的將軍府大門,猛地勒緊韁繩,奔波數日的馬兒耗盡氣力,前腿踉蹌跪地,連帶著那士兵也摔倒在地。
門口的小廝哪里看見過這種陣仗,急忙跑過來攙扶他,那士兵渾身的傷,衣服上的“顧”字被血浸染透了,不知是受了多重的傷,這一摔更是丟了半條命,只見他扯著最后半口氣道:“倉槐事變、北疆大亂,將軍…將軍中伏,戰死了!!!”
話音剛落下,天空之中忽然閃過驚雷幾道!
遠處的黑衫少年郎提著禮品聞言一頓,眼里滿是驚駭,身后不知何時來了人,那人小心翼翼地道:“北疆大亂,太子謀逆,圣上派人將太子拿住,下了天牢。
世子,該回了。”
少年郎別的沒問,只抓住那人手腕:“顧大將軍戰死一事,母親可知曉?”
那人有些猶豫,吞吐道:“消息傳來時,王妃正準備去寺廟祈福,恰好碰上,王妃聽罷,心傷暈厥了……”
“唉!你們怎麼能讓母親知道!”少年郎一臉嫌惡,隨意丟掉手上的禮品,翻身上馬,朝寧王府的方向跑去。
屋內,顧南卿一陣心悸,于是撤回了手,也就在這時,門口的小廝跑了進來,跪地哭道:“夫人!北疆大亂,將軍……”
眾人紛紛側頭,有人好奇道:“將軍回來了?”
顧南卿心里疼得更加厲害,不知為何,她心里慌得緊。
那小廝悲憤道:“將軍戰死了!”
猶如一道驚雷劈下,眾人的臉上紛紛變了顏色,一向冷靜穩重的葉青嵐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夫人!”
丫鬟們急忙將葉青嵐扶住,求助般看向顧南卿,“大小姐!”
顧南卿雙眸含淚,她微微側頭,然后又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但此般情形之下,她只得先安撫賓客。
“諸位,今日府上事變突然,南卿的及笄禮到此為止,諸位的好意將軍府都記著,來日必定登門酬謝。”
此話一出,眾人都散了場。
只是難免有人道:“將軍府,沒了將軍,還叫將軍府嗎?”
“可憐可嘆哦!”
顧南卿皺緊了眉頭,仿佛沒聽到這些話,她只道:“將夫人扶回房間休息。”
說完這些,便踉蹌倒地。
“爹爹……這怎麼可能?”
忽然,門口突然沖進了一群佩刀的精兵,帶頭的冷漠男子拿出明黃色的圣旨道:“北疆大亂,顧大將軍戰死,知顧小姐心傷,本無意叨擾顧小姐的及笄禮。但太子通敵叛國恐和北疆此事有系,顧小姐又曾為皇孫伴讀,關系復雜,還煩請顧大小姐和我們走一趟。”
“太子通敵叛國?”顧南卿不解,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你說太子通敵叛國?”
“是。”男子言簡意賅,不容反駁。
雪下的越來越大,云京變天了。
通往天牢的路很是漫長,加上新雪覆蓋,更是濕滑難行。
顧南卿的臉頰凍的通紅,明艷奢華的一抹紅綴在身著鎧甲的男人堆里格外突兀,雪落在她的肩膀上,冷風吹傷她的眸,帶出些淚。
這哪兒比得上她冬日下河練武,可不知為何,就是冷極了,身上冷,心里冷,沒有一處是暖的、熱的。
也不知是誰踢來了一塊石子,一個不注意,顧南卿腳一滑就直直摔在了地上,這一摔,頭發亂了。
“嘶——”顧南卿倒吸一口涼氣,腳踝處的疼痛讓她清醒了許多。
方才領頭的冷漠男子聞聲轉頭,道:“嘖,將軍府的大小姐竟然是個連路都走不穩當的嬌女郎嗎?”
這男人顧南卿不認識,他說話時輕揚起頭,甚至都不曾用正眼去看她。
四周的士兵也紛紛投來輕蔑的目光,站在一旁冷眼看著。
顧南卿不知他們為何對她飽含如此大的敵意,尤其是那個領頭的男人。
“雪大路滑,這鞋子穿著不舒服,南卿彎腰脫個鞋而已,大人莫怪。”顧南卿順勢脫去了腳上的鞋,咬著牙站起來。
冰冷而柔軟的雪踩在腳下,顧南卿站的筆直,好似一朵凌寒獨美的梅花,冷艷孤高。
她的頭發散下來,被風裹挾著跳起了舞。
領頭的男人見狀只冷笑了一聲,莫名說了一句:“顧南卿,你好本事!”
“真是好一頭白眼狼!望你見了林大人還能如此淡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