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對自家小姐與臨淄王的過往一清二楚。“小姐,臨淄王此次入京是為籌謀大事,您如今與他到底叔嫂有別,這個當口您與他相見實在太過冒險,他恐怕……”
“是啊,他志在天下……”馮姝的神色有些迷離,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他親口對自己說:“抱歉念念,我不能娶你了。”
片刻后,馮姝的眼神重新分明起來。“你只管去打聽臨淄王的行蹤,我自有辦法讓他見我。”
之后的每日,許太醫都來立政殿請平安脈。
待到第六日時,許太醫忍不住問道:“娘娘,您的身孕……”
馮姝神色淡然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有身孕的消息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不過現下也才月余,到底也不差這幾日,就有勞許太醫再辛苦幾日吧。”
“娘娘言重,您如今懷著皇嗣,臣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只是……”
“三日。”馮姝斬釘截鐵地道:“再給我三日,到時許太醫該怎麼做,便怎麼做。”
這樣的眼神讓許太醫實在難以拒絕。“那臣就再等娘娘三日。”
就在第三日的晌午,馮姝終于收到消息,臨淄王將于午后抵京。
“這條消息從何而來?”這種時候馮姝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小姐放心,這是四少爺給奴婢遞的消息。” 忍冬答道。
“也是,這個時候也只有阿衍會幫我了。”馮姝道:“你沒告訴他我有身孕了吧?”
“奴婢曉得輕重,一個字都沒跟四少爺多說。不過,四少爺很是擔心您呢,他讓奴婢轉告您,千萬保重。”
“那就好。”馮姝拿出一枚碎成兩半的玉佩,打量了半晌后,感慨道:“我當初把它摔了的時候,一定沒想過,有朝一日此物還能派上用場。”
忍冬認得此物,這是當年臨淄王送給小姐的定情之物。
用絲帕包好后,馮姝鄭重交到忍冬手上。“你帶著此物去見他,出宮的時候要小心。若他仍是不肯,或有所遲疑。你就告訴他,此次回京若想得償所愿,他就必須見我。”
忍冬鄭重收下玉佩。“奴婢一定把話帶到,請小姐放心。”
直至申時過后,忍冬才從宮外回來。“小姐,今晚戌時。”
馮姝沉思半晌后道:“待到酉時,對外就說我今日身體不適,早早睡下了,只留你一人為我守夜。只要你在此處,旁人便不會懷疑我不在宮中,我盡量在亥時宮門下鑰前回來。”
“奴婢明白。”忍冬道:“可若您錯過了下鑰的時辰回不來,奴婢該如何是好?”
“倘若我沒能按時回來,你如常守夜。正好許太醫今夜不當值,宮門寅時開,你就于寅時過后,讓人去請許太醫來為我診脈,其他人都不要,如此所有人便會在立政殿見到我。”
“奴婢遵命。”
京城內的富貴人家多住在離宮城更近的城北,因著城南多是尋常百姓家,此刻戌時已過,沒有幾戶人家在這個時候還點著燈,所以城南的街道上,除了打更人和巡夜的中護軍以外,再無其他閑雜人等。
一輛最尋常不過的獨駕馬車,正緩緩走在這樣的街道上。
馮姝就坐這輛車上,與她相對而坐的正是臨淄王高叡。
“你臉色怎麼這樣不好?還瘦了許多?”剛剛坐定,高叡就蹙眉問道。
眼前人一如既往地豐神俊朗,相較于五年前的清雋模樣,他明顯多了幾分軍人特有的剛毅之氣。
馮姝輕淺一笑道:“多謝王爺關心,不過是近來身子不大痛快,無甚大礙。”
如此不痛不癢的回答,讓高叡愣了一下,然后嘆息道:“你我到底是生分了。”
“如何能不生分呢?說起來,王爺如今該喚我一聲皇嫂才是。”
早在馮姝入宮之前,高叡就前往戍邊,雖然五年間也曾回京述職,可兩人從未碰過面,所以這一聲皇嫂,高叡并不曾喚過。
“你若真心想聽我喚你一聲皇嫂,何必拿我當初贈你的玉佩出來?”
借著車內昏暗的燈光,馮姝直直望向高叡的雙眸。“若非如此,今日你也不會見我吧?”
避開馮姝的目光后,高叡才開口道:“還是請皇……皇嫂說正事吧。”
無視掉高叡語中澀意,馮姝道:“若我告訴你,我剛有了身孕,你當如何?”
“你說什麼?!”高叡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有身孕了。”馮姝輕飄飄地道。
到底是在軍中歷練過,這片刻的功夫,高叡已然鎮定下來。“那你可不該這個時候來找我。”
“眼下倉促,咱們就長話短說吧。”馮姝道:“我暫且堵了太醫院的嘴,所以你皇兄還不知道,這其中緣由我不說,你也明白。”
高叡已然猜到馮姝見自己的目的,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當真舍得腹中孩子?”
“眼下是我保不保得住,而非舍得與否。”馮姝苦笑道:“如你所見,我近來身體不好,這孩子即便保下了,十有八九也是個胎里不足的。”
分開才五年而已,雖然她還是少女容顏,可當初那副靈動模樣已不見蹤影,高叡心中泛起一陣苦澀。“你的難處我明白,我能為你做什麼?”
“那倒不必。”
馮姝道:“從此刻起你只需冷眼旁觀,我要用腹中孩子,助你得償所愿。”
“你為何如此?”高叡道:“若求平安,你只需要舍了腹中孩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