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孕中貪睡的緣故，馮姝這一覺睡得很是香甜，以至于是高叡臨走在她面頰上落下一吻時，她才緩緩醒來。

看她還不清醒，高叡道：“睡吧，不必起來送我。”

不曾想馮姝突然坐起，一下鉆進高叡的懷中，抱著他的脖子道：“那九郎抱抱我再走好不好？”

在高叡的記憶里，馮姝從不這般黏人。“怎麼了？”

“想起至少要到晚上才能見到九郎，念念就舍不得你走了。”

輕嘆一聲后，高叡道：“我晚上再來看你就是。”

如此馮姝才戀戀不舍地放高叡離開。

看著高叡的背影，逐漸遠去，馮姝突然笑了起來。懷孕的時候，自然都希望夫君細心體貼的，自己如此，蔣艷和容妃亦如此。

容妃也就罷了，她知道高叡的細心體貼從不屬于她。至于蔣艷，眼見著高叡對她的態度有所緩和，卻又開始冷落她。

人吶，如果不曾得到過，便不會失望，就比如容妃。而蔣艷，近乎是孤注一擲求來的東西，一朝失去……

如果蔣艷就這樣在重重打擊下，最后因病離世，這于自己，于高叡，甚至于蔣艷自己都是最好的結局。如此，沒有人會背負涼薄之名，更能保全所有人的體面。

是的，才過去沒多久，自己就又要把人往死路上推了。可這是在太極宮中，對旁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但對于馮姝而言，有些事終究變了。上一次她尚且心中有愧，而這一次，她根本毫無愧疚之心。

也許是因為蔣艷對自己的諸多刁難，才使自己成了這個樣子，馮姝如此想著。

雖然對外宣稱胎象不穩，可到底也沒嚴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所以馮姝還是要前往立政殿請安的。

忍冬本想著給馮姝面上多上些粉，而不用胭脂，以此來顯得她氣色不佳，以印證胎象不穩的說法。

馮姝卻道：“不必，描個眉就好了，胭脂水粉就免了吧。”

雖然馮姝也算得上氣色不錯，可到底比不得平日里胭脂水粉修飾出來的氣色，所以看起來，她的氣色的確不如以前。

忍冬會心一笑，道：“怪不得小姐要讓陛下知道，您是假裝胎象不穩呢。”

“只有欺君才算是死罪，我可沒有欺君吶。”馮姝輕蔑一笑。

這時佩蘭過來道：“奴婢來請娘娘的意。”

看著佩蘭懷里抱著的雪融，馮姝已然明了她要問自己何事了。“說吧。”

“娘娘如今有了身孕，這狗怕是不好再養了。來日，您誕下皇子，這小東西若是發起狂來，傷了人該如何是好？”

示意佩蘭上前后，馮姝抬手撫摸著雪融油光水滑的皮毛，沉思了半晌后道：“不讓它再進我的寢殿就是，先養在你屋里吧，如此我還能時不時地看看它。至于以后，待我的孩子開始蹣跚學步時再說吧。雪融才這麼大一點兒，它還傷不到人們懷里的襁褓嬰兒。”

“是，奴婢一定小心照看雪融。”說完，佩蘭便退了出去。

忍冬全程欲言又止的樣子，馮姝皆看在眼里。此刻放冷了神情，道：“你應該知道，無論是我還是我腹中的孩子，都需要宇文家的支持。不然，我會重蹈失子的覆轍。”

“是，奴婢明白的。”忍冬知道馮姝所言不虛，但她也知道，此事歸根結底是馮姝舍不得，可她不能也不會拆穿真相，難得糊涂未嘗不是件好事。

待馮姝來帶立政殿時，妃嬪們已到了大半，她明顯感覺到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恢復到了蔣艷懷孕前的樣子。

馮姝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含笑回應著眾人對自己的問候。

唯有到了容妃這里，馮姝依舊笑臉相迎，縱使她還允許容妃親親熱熱地牽起自己的手，可她看向容妃的眼神里，再也沒有一絲笑意了。

彼時容妃的身孕已經顯懷，見到馮姝的眼神后，她的面色驟然一白。

佩蘭見狀，忙扶了她一把，笑著道：“容妃娘娘這是怎麼了？您如今金貴，可萬不能有閃失啊。”

馮姝也親自扶著她落座，笑著道：“姐姐與我一樣，都是雙身子的人，不必拘禮，快快坐下。”

到底礙于是在人前，容妃也不得再說什麼，只得聽從馮姝的安排落座。

很快，蔣艷便在眾人的簇擁下現身了。

待眾人行禮結束，重新落座后，蔣艷便看向馮姝。“儷妃，你也有身孕了。”

馮姝笑得謙和。“這要多謝皇后娘娘，讓妾時常在您身邊侍奉，如此妾才沾了您的喜氣，這才有了身孕。”

對這樣的暗諷，蔣艷只能強迫自己聽不懂，但這個時候絕對不可再讓馮姝經常出入立政殿，否則，保不齊哪日就會生出事端來，殃及自己。“聽為你診脈的田太醫說，你如今需要靜養，少走動得好。既如此，你以后就不必時常來立政殿伺候了。”

“是，多謝皇后娘娘體恤。”馮姝起身謝恩。

如此過后，眾人便從立政殿散去了。

剛回到章華殿不久，就有宮人來報。“娘娘，容妃娘娘在外面請見。”

馮姝笑著看向佩蘭道：“看來你昨日攔得不夠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