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娘娘關懷，一切安好。”

“那就好。前陣子家父病了，我才覺得他老人家若是能如太尉一般頤養天年也是極好的。”

宇文瑄心念一動，他知道接下去的話，才是馮姝要說的重點。

“許是人老了就會念舊吧，我派去馮府探望的人回來說，家父近來總是夢到祖父，祖父在夢里告訴家父，要照顧好自己的手足姐妹。”馮姝刻意加重了姐妹二字，自己祖父在世的姐妹里就只剩那一位了，阿瑄就算不清楚，但只需稍稍打聽就能知曉。

這一次，宇文瑄依舊沒讓馮姝失望，僅僅片刻后，就含笑應道：“娘娘說的是，家父近來也時常說起從前的事，覺得一家人總在一起得好。”

“行了，想必大人還有差事要辦，我就不耽誤大人了。”說完，馮姝就拾階而上，入殿去見高叡。

“臣恭送貴妃娘娘。”宇文瑄行禮告退。

此次碰面，忍冬全程在場，就連她都沒能察覺出這二人有什麼不妥，但她心里明白，小姐一定向宇文瑄交待了什麼事情。

十一月中的一日，馮姝剛剛哄睡了高熙，就見佩蘭急急沖了進來。“娘娘，不好了！”

生怕高熙被吵醒，馮姝抬手示意佩蘭禁聲，待遠離了孩子的小床后，馮姝才壓低聲音道：“何事？”

“中……中書令被陛下免了！”

“怎麼可能？！”此事大大出乎馮姝的意料，她實在無法想象父親會得罪高叡到如此地步。“父親究竟做錯了何事？”

佩蘭氣喘吁吁地道：“并非是中書令做錯了什麼，純粹倒霉罷了。”

“這是怎麼說？”馮姝蹙眉問道。

“三日前，中書令前往鄢陵侯府，為其姑母致喪。”

看來阿瑄已經幫自己把事情辦妥了，馮姝問道：“然后呢？”

“娘娘是知道的，鄢陵侯夫人的喪禮，京城里各家都會派人去應個景。”

“看來蔣家也有人去了。”

‘’的確如此。”佩蘭道：“以如今形勢，蔣家人碰見娘娘您的父親，免不了就……”

“有什麼說什麼就是。”馮姝安撫道。

“中書令剛出鄢陵侯府，所乘馬車的馬被蔣繼給驚了，然后一路橫沖直撞，若非宇文大人正好遇上出手相救，那就真要出大事了。”

“蔣繼。”馮姝記得此人，當初同阿衍當街斗毆的就是他。鑒于宇文家在朝為官的人不少，所以馮姝還需確定。“哪位宇文大人？”

“是宇文瑄大人。”佩蘭答道。

“為何需要宇文大人出手，父親的護衛呢？”馮姝覺得自家的護衛應該不會如此無能。

“娘娘，事發是在鄢陵侯府門前，來往之人不少。當日中書令又輕車簡從，據說是中書令在登車之時馬匹被驚，馬車當即沖了出去，許多人都無辜遭此橫禍呢。”

“父親傷得如何？”

“腕骨脫臼了。”

“右手？”馮姝問道。

“是。”

“為天子草擬詔書是中書令分內之事，傷的是右手，自是不能為陛下盡忠了。傷筋動骨須得養百日，以父親的年紀，百日都未必養得好。”馮姝道：“朝中官員，無論品階高低，病假都不得過百日。如此一來，陛下只能免了父親的中書令一職，讓他老人家安心養傷。”

見馮姝如此氣定神閑，忍冬實在忍不住道：“小姐，老爺丟了中書令一職，您怎麼就不急呢？”

“難道陛下有任命新的中書令？”馮姝反問道。

佩蘭答道：“那倒沒有，陛下道光中書舍人就好幾個，總能替中書令做好擬招之事。”

“難道陛下能為老爺一直留著中書令一職？”忍冬道。

“必然不會。”馮姝道：“反正陛下也不需要中書令，空著才是最好的。”

“小姐為何這般篤定？”

“門下省的侍中已經空置許久了，你看耽誤朝廷辦事了嗎？自有丞相以來，就有皇權與相權之爭，當初設立三省就是為了分制相權，可見是陛下覺得一分三不夠，還要接著分。”馮姝道。

忍冬明白了馮姝的意思。“下面的人拿不定注意，那自然還是陛下做主，如此一來陛下便能乾綱獨斷了。”

終究是親生父親受了傷，哪怕父女之間的嫌隙再大，馮姝也不可能不聞不問。“忍冬，挑些上好的補品給父親送去吧，你是我的陪嫁，由你親自送去馮府。”

正好是午睡的時辰，服侍著馮姝睡下后，忍冬才帶著佩蘭離開，只留她一人在寢殿內午睡。

事實上，馮姝根本毫無睡意，不得不說，這次的事情宇文瑄的確辦得漂亮，不僅保全了父親的體面，還給蔣家招了災。如果只是讓父親傷了右手，他當然可以不用選在鄢陵侯府的喪禮上辦，但蔣繼在那樣的場合闖下這等大禍，蔣家若想保住最后的體面，就只有舍棄蔣繼這個逆子給眾人一個交代了。如果高叡想要清算蔣家的話，此事同樣是極好的契機。

馮禹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橫禍被免了官職，而直接回家養老，免不了引起眾人猜忌。但幾日之后，另立馮姝為后的詔書，在一夜之間就將所有猜忌全部壓下，即便丟了百官之首的中書令，馮家仍舊屹立不倒。

而罪魁禍首蔣繼因其行事狂悖，被逐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