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口，不得對使臣無禮。”

誰也沒有想到馮姝會是這樣的反應，就連太尉都一臉詫異地看向她，至于險些要動手的幾人，也被她如此態度給鎮住了。

看到群情激憤的朝臣們徹底安靜下來，馮姝才再度開口道：“有勞遣使代朕謝過高句麗王好意，難為他年近四十還想著向朕自薦枕席，如此用心良苦，實在難得呢。”

不曾有人想到馮姝會以這樣的方式當眾回應羞辱，在最初的目瞪口呆過后，朝臣們便開始哄堂大笑起來。

使臣未曾料到出身名門的宣太后居然是這樣的人物，在急中生智之后，他終于想出回應之辭。“啟稟宣太后，我王沒這個意思，您誤會了。”

“也對。”馮姝依舊云淡風輕。“以你們大王的年紀，想要慰藉朕空閨寂寞，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此言一出，太極殿內的哄笑聲更盛。

看著使臣因為詞窮，而青紅交加的面色，馮姝便開始乘勝追擊。“遣使放心，朕不會強人所難的，可高句麗王的好意朕也不好辜負。所以朕會讓太醫院備下房中丹藥作為回禮，就請遣使回去的時候親手交予你王，并轉告他務必要好好保養，來日侍奉朕枕席之時，可不要外強中干，讓朕失望才是。”

如此，馮姝僅用只言片語便化解了大周自立國以來就未曾受過的奇恥大辱，故而，她在朝臣中的威望更勝一籌。

然而嘴上功夫再厲害，也不能解決實際問題。打發走高句麗的使臣后，馮姝便召集了重臣，于甘露殿內商議后續該如何應對高句麗。

眾人意見一致，開戰是早晚的事情，可無論高句麗是否會因今日之事開戰，于大周而言都不適宜主動開戰。

最終還是馮姝一錘定音。“先帝在時，就已著手整飭遼東軍務，眼下需得看看成果如何？所以先讓遼東的守將們逐一回京述職吧。”

“臣附議。”無人對此有所異議。

之后，馮姝便召了陶侃前來覲見，曾經承天門的守將，如今已是馮姝的親信。“有件要緊的事情要交給你辦，其他人我不放心。”

“請太后吩咐，臣定當竭盡全力。”陶侃道。

“你應該已經聽聞，我要陸續召駐守遼東的將領回京述職。”馮姝道：“我要你派人秘密前往遼東，趁著當地守將回京的間隙，去巡視軍務，各位將領到底治軍如何，于他們不在的時候才看得最是清楚。”

陶侃知道這是要緊的事情，神情端肅地道：“是，臣這就去安排人手。”

馮姝當然不會忘記，阿瑄也在回京述職之列，比之兒女情長，還是軍國大事更為重要。

自己不比高叡，不可能自己跑一趟遼東。何況高叡就是栽在遼東的，自己絕不能重蹈他的覆轍。

方才對陶侃的吩咐，馮姝還有一半藏著沒說，她要等到出去巡視的人回來再說。無論何人寫奏折，有心也好無異也罷，定會有所潤色，如此一來，就免不了會丟掉一些實情。倘若最后到自己面前的折子，并非是巡查之人所寫，那折子里面還有多少實話可就不好說了。

故而，馮姝要等到這些人回來之后，再吩咐下去，不必他們上折子，而是有陶侃帶著他們來見自己。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為馮姝清楚能被派出去辦這種苦差事的人，必定不會是什麼位高權重之人，也不會有什麼深厚的背景。若無特殊情況，這樣的人此生都不會有機會在主政之人面前露臉，眼下馮姝就給他們這樣的機會，無人會不珍惜這樣的機會。何況，這些人到了自己面前即便有心，也很難藏得住實話，即便遇到能藏實話的人，此人也定非凡品，值得自己好好品察。

馮姝深知自己若想徹底站穩，軍中只有一個宇文瑄是遠遠不夠的。

隨著使臣的離開，馮姝愈發關注高句麗的動向，直到二月中時，各方傳來的消息都表明，高句麗的兵馬未有異動，至少目前來看，兩國還沒有開戰的跡象。

懸了許久的心，這才稍稍落了些許回去。難得有機會哄高熙睡覺，看著孩子的睡顏，馮姝忍不住思念起了高叡，這份重擔比預料之中的還要辛苦，可自己沒得選，哪怕再難，自己也只有咬牙走下去。

直至看到面前這份奏疏，馮姝才想起宇文瑄幾日之內就會抵達京城。說起來他此次回京只為述職，并不會在京中逗留太久，想到太尉的兩個嫡子都在外地駐守，于情于理自己該對太尉有所安撫才是。

于是乎，調宇文瑋回京的詔令在宇文瑄回京之前，就被送往亳州了。

次日一早，馮姝特意向太尉說起。“說起來太尉今年已經六十有五了，兩個嫡子都不在身邊盡孝，我也于心不忍，所以尋了個由頭，把大公子調回到太尉身邊盡孝。”

“臣多謝太后恩典。”馮姝的心思，太尉宇文達一清二楚，但有個兒子能回到身邊于他終究是個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