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就這樣，二人最終議定留下這個孩子。

比之前幾次有孕，馮姝這一次的不適就大了許多，前頭三個月還好，之后竟愈發嚴重起來，以至于馮姝不得不每日要靠太醫施針才能抑制住孕吐。

宇文瑄雖不能代她受這些苦楚，但每日都會堅持入宮來看望她，且風雨無阻。

忍冬忍不住贊道：“你當初懷著陛下的時候，先帝也不曾日日來探望您呢，陛下每回來的時候，都會變著法兒地哄著您多吃幾口。倒是侯爺雖然擔心，但從不說您不好好吃東西，對孩子不好的話，只說讓您先顧好自己。”

“是啊，他到底還是擔心我多些。”馮姝道。

因著孕吐嚴重，所以即便到了顯懷的時候，也未有不知情之人發現馮姝懷了身孕。

然而十月末時，終究有事情阻礙了宇文瑄每日前來探望的腳步。

這一年清明過后，宇文達的身體就大不如前，早朝都時常告假，馮姝體恤他年事已高，每次告假都多許他幾日。

然而中秋過后，宇文達就徹底病倒了，聞得消息后，馮姝立刻派了太醫前去探望。

太醫回來告訴馮姝，宇文達怕是熬不過今年冬天了。

聞得消息后，馮姝親自跑了一趟太尉府前去探望。

礙于是在人前，所以有些話宇文達固然說得隱晦，可馮姝是明白的。雖然她在口頭答應了宇文達的請求，但這也只是她對一個生命垂危之人的憐憫，因為腹中的孩子，自己與宇文瑄此生已經無法再分開了。

為免宇文瑄每日奔波辛苦，馮姝便告訴他不必再每日入宮來探望自己，好好在太尉面前盡孝便是。

但宇文瑄仍舊堅持每日來看望馮姝。“盡孝固然要緊，可我也不能因為盡孝而冷落了你啊。再說父親總有入睡的時候，我趁此時來看你，耽誤不了事情，放心吧。”

正因如此，宇文瑄來看望馮姝的時間不再規律，以至于有好幾次都與小皇帝打了照面。

面對并非官宦的男子多次出入自己母親的寢殿，已經十歲的高熙也逐漸明白了此人和母親的關系。

某日遠遠看到宇文瑄離開母親的寢殿后，高熙終于向馮姝問起了此事。“方才那人為何可以出入娘的寢殿？”

馮姝神情淡定地道：“熙兒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你何必明知故問呢？”

“可……可……”高熙糾結了半天，最后問道：“可為何要是他呢？”

馮姝立時明白了兒子不喜歡宇文瑄的心思，便道：“當然也可以是旁人，但你的父皇只有一個，他在天有靈自然希望咱們娘倆過得好。”

“那娘過得好嗎？”高熙問道。

“若你能夠早些親政，娘自然就過得好了。”馮姝道：“想來師傅應該跟你講過，何為親政吧？”

“講過。”高熙靠著母親肩膀道：“我以后一定少讓娘為我操心。”

“好，熙兒最乖了。”馮姝摸著兒子的腦袋道。

此后不久，馮姝就從忍冬口中得知，高熙于早些時候特意在咸安殿外攔下了宇文瑄說話。

“可知他們說了些什麼嗎？”馮姝關切地問道。

忍冬答道：“奴婢當時離得遠，并未聽清陛下同侯爺說了些什麼，但奴婢看到，侯爺在按照規矩行下君臣大禮之后，陛下并未馬上叫起。”

馮姝瞇起眼睛道：“熙兒不會是直到離開，都沒叫阿瑄起吧？”

“是。”忍冬小心翼翼地道：“侯爺的確實在陛下轉身離開后，才從地上起來的。”

“這小子確實是翅膀長硬了。”馮姝沒好氣地道。

“太后是要為侯爺出頭？”

“那倒不用。”相識多年，馮姝深知宇文瑄必不會來跟自己說這種事情。“此事我若出面，熙兒只會變本加厲。何況我有什麼理由訓斥他？他是皇帝，讓臣下跪聽圣訓不是應該的？”

“那侯爺……”以忍冬對宇文瑄的了解，被一個半大小子當面訓話，無論他在表面上如何心平氣和，若說他心中沒有半分不忿，連忍冬都是不信的。

“兒子把人得罪了，那只能我這個當娘的替人賠不是了。”馮姝道。

于是，在宇文瑄次日來的時候，馮姝就主動提起了此事。

宇文瑄道：“誰這麼長的舌頭，這種事情有必要跟你說嗎？”

馮姝道：“如何沒有了？阿瑄不僅是功臣之后，更是迄今還未嘗一敗的將軍，跪在地上聽一個孩子訓話，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懷著身孕，國事不夠你忙還是怎樣？”宇文瑄用一瓣橘子堵了馮姝的嘴。“姑且不論這個孩子是九五之尊，我讓他娘如今為我受苦，他也該對我有所不滿的。”

“熙兒知道，我懷了你的孩子？”馮姝難免有些緊張。

“那倒沒有，陛下只知道你近來身體不好，就覺得是我沒把你伺候好，所以訓斥了我幾句。”宇文瑄大喇喇地道：“其實陛下也沒說錯，的確是我讓念念承受生育之苦，是我沒把太念念照顧好。”

“不許胡說。”馮姝捧起宇文瑄的臉道：“的確是阿瑄讓我有了身孕，但阿瑄可沒逼著我把孩子生下來。

再說了，我都已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阿瑄還要如何照顧我？何況太尉病重，你如今每日還要兩頭跑，不可謂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