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暗夜里唯一的光，但他像個夜行動物，看到光的第一反應是逃。

洛溪微微皺了下眉。

顧君離從來沒有一次說過這麼多話，她也知道他這樣坦陳心跡該有多難。

可是他說得太冷靜了。

她不知道他是把她當成心理醫生，還是下屬，還是干脆就是一個樹洞，總之他背這些臺詞時根本就沒帶感情。

“對你來說，跟朱翊——或者跟任何一個同樣喜歡你的人在一起，都比跟我在一起要好。”   他依舊按著她的嘴唇不讓她反駁，“我很感激你喜歡我，但喜歡會耗盡的，與其讓你越來越痛苦，我們不如早一點……”

他終于停了下來，沒能親口冷靜地說出“分手”兩個字。

洛溪呆呆地看著他。

兩個人就這麼平靜無聲地對視著，仿佛兩棵遠遠對望的植物。

洛溪許久以后才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拉下來，認真問：“你是真的寧愿我跟朱翊在一起嗎？”

顧君離微微躲過了一點眼神，低頭看著床邊的地板，“當年把你調去三十六樓、去年要跟你重新開始，都是我的決定，而且我都……辜負了你。所以現在……由你來決定。如果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那我會盡量努力。如果你決定了還是跟朱翊在一起更好，我……我幫你準備一份嫁妝……”

即便是準備好的臺詞他也說不下去了，緊抿起雙唇微微顫抖。

洛溪來的路上還在考慮怎麼抱住他發嗲，怎麼假裝不記得兩個人吵架時的樣子，卻沒想到他叫她來是要討論這麼嚴肅而沉重的話題。

她從沒做過這麼可怕的選擇題，根本無法思考。

還是顧君離先恢復了冷靜，再度說：“洛溪，人生已經夠難了，你用不著逼自己再選一個困難模式的愛情，選簡單模式，并沒有什麼不好的。”

他說自己是“困難模式”，搞得好像洛溪只是閑著無聊在打游戲。

他的臉色蒼白無力，強撐著一臉溫和，洛溪看看他，又看看地面，無意識地摳了一會兒床單，忽然問：“宮蕊的寶寶是誰的？”

顧君離說了一個名字，是一個有家室的國際級導演。

洛溪下意識地點點頭，表揚他似的說：“我就知道不會是你的。”

顧君離“嗯”了一聲。

“宮蕊是因為家里出了麻煩來找你，想讓你跟她結婚，也想讓你和她大哥再牽扯得深一點，大家好一起賺錢？”洛溪又問。

顧君離點點頭。

“對你來說，宮蕊是不是也是簡單模式？她對你只有利益上的需求，沒有感情上的需求，你跟她說話也不用這麼拐彎抹角講一大堆？”

“洛溪……”顧君離無奈地叫了她一聲。

他們倆至少有一點完全相同，就是只會對困難模式的人動心。

“你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

顧君離點點頭，“心理醫生說，我應該把真實的想法告訴你。”

洛溪安靜下來思考了一會兒。

整個地球都在順時針旋轉的時候，似乎就她一個人還想要逆時針地跑。

現在連顧君離都不想跟她跑了，她已經沒有了最后的理由。

洛溪松開握住他的手，緩緩起身往外走。

手已經摸上了門把手，她卻停下了腳步。

她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洛溪在門邊呆了一會兒，鎖上了房門往回走。

她走回去的腳步更慢，一路都低著頭，仿佛在尋找什麼遺失的珍寶。

病房里很熱，她邊走邊脫下了自己的大衣，扔在床邊的沙發上。

顧君離呆住了，除了雙眼還在盯著她看以外，全身都僵硬地不動了。

洛溪小心翼翼地坐回他床邊，抬頭看了他一會兒。

他被她盯得已經有些繃不住了，下意識地想轉開視線，但卻無論如何做不到。

洛溪飄忽地問：“喜歡真的會耗盡嗎？”

顧君離被她問住了。

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人，怎麼可能知道喜歡會不會真的耗盡。

她盯著他又問：“要是……耗不盡……怎麼辦？”

她的眼里一點點地聚起淚水，盈盈的波光擋住了視線。

她也想冷靜，想像他一樣把感情說成打游戲做生意。

可是她的眼淚不聽話。

顧君離突然抬手勾住她脖子，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沖動而準確地吻住了滑到她臉頰上的第一滴淚。

46.我只想跟你一個人做。

“洛溪……”顧君離再開口時的聲音已經帶著痛苦的顫抖，“不要哭……”

洛溪卻更加忍不住了，眼淚斷線似的滾下來，“你們為什麼都要讓我跟朱翊在一起？你要是生氣的話，我以后就都不見他了，連朋友都不做了……”

她像是要證明自己，邊哭邊伸手抱住他，毫不猶豫地蹬掉腳上的短靴，伸腿踹開他身上的被子，一鼓作氣地就趴到了他身上。

“我沒有生氣……”顧君離慌手慌腳地一邊抹她臉上的淚，一邊努力解釋，“除夕那天真的是喝多了，亂說話……”

洛溪雞同鴨講地繼續說：“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跟他在一起……我回去就跟他說清楚，讓他再也不要到我家來了，好不好？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就算跟他在一起有時候是很開心，可是那不一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