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死是一場意外。

　　那天周若明和自己一直呆在臥室，盡管當時她被蒙上了眼睛，但他沒有離開過房間，她的身體能感受到。

　　媽媽去世后，自己愧疚自責消極，周若明確實沒有第一時間提出看心理醫生，只是反復說著一定會陪在左右，一起渡過難關，只要熬過去就好了。

　　從那天起黎小洋就不敢回別墅，周若明提議買個大平層說現在年輕人都不住別墅了，是二手房，準備稍加裝修再住，這段過渡的時間，住回了以前的老房子，三室的電梯房。

　　那時總會失眠做噩夢，在夢里又回到了別墅，一切那麼真實，屋里很黑，唯有樓梯有光，三樓的門窗沒有關好，風吹著房門哐哐作響。

　　媽媽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小洋，你在哪里？

　　她嚇得站在原地，無法動彈，腳一軟就癱在地上，眼淚嘩嘩直流，嘴里大喊著，媽，我在這里。

　　樓上又傳來聲音，門響得更厲害了，媽媽又在問：你怎麼不來陪我。

　　黎小洋記得那時哭著趴在樓梯上，順著臺階一點一點往上爬，心絞著痛，夢真實得可怕。

　　早上醒來卻是在老房子里，只是全身酸痛，神情恍惚，周若明說，你做噩夢了，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可聲音卻是嘶啞的含糊的。

　　這個夢經常出現，直到搬進大平層才徹底消失，那時抑郁癥越來越厲害，輕生的念頭嚴重，耳邊時不時會響起媽媽的聲音，在問，你怎麼不來陪我。

　　黎小洋回想到這里，又想起那個真實到可怕的噩夢，全身發冷，“帶我去看醫生的是王嘉，周若明承諾會陪在左右，可又說不能讓爸媽付出心血的公司毀于一旦，他呆在公司的時間更長。

”

　　“你想想，如果沒有王嘉帶你去看醫生，會怎樣？”郝一娜提示道。

　　黎小洋頓時臉色煞白，吞吞吐吐道：“有可能，有可能，我，我真的自殺了。”

　　郝一娜看到她終于明白，松了手，往椅背一靠，“雖然簽了婚前協議，但你一死，配偶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就不受協議影響，可以繼承所有財產。”

　　黎小洋腿發軟，拿咖啡杯的手都抖了起來，“所以，他想讓我死。”

　　真相，比自己想象的最壞結果，還要可怕。

　　“你要感謝王嘉，是她一直守在你身邊，讓他的計謀沒有成功，你的病也慢慢好了，接下來他又會使什麼招，制造意外還是誘發你的抑郁癥復發，都有可能。”郝一娜目光射過來，帶著憐惜。

　　難怪那天她說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我應該怎麼做？”黎小洋一直以為自己在一個溫暖又安全的港灣，現在才發現自己漂浮在茫茫大海上，對面這個長相平平的女人，是一艘救命的帆船。

　　“不動聲色，等待。”郝一娜篤定地說道。

　　黎小洋想說一句謝謝，但又說不出口，畢竟之前天天吃的燕窩就是她動的手腳，這種行為不值得被贊揚，就算她的出發點再好，也讓人脊背發涼。

　　“郝一娜，下次不要再對我做一些莫名奇妙的事了，有什麼就直接了斷地說。”黎小洋這句話算是提醒，也有點警告的意味，畢竟自己才是她名正言順的老板。

　　“對了，還有一件事。”郝一娜對于警告的話根本沒往心上去，反而轉移了話題，“這幾年周若明已經將公司的人事進行了大調整，關鍵崗位全是他的人，你媽媽的影響力已經不在了，所以你在大家眼里就是個患有抑郁癥的傀儡。

”

　　這句話讓黎小洋像是活活吞了一只蒼蠅，又如鯁在喉，同時胸口好像放上了千斤重擔，難受惡心又喘不過氣來。

　　“你患上抑郁癥后，他在公司一臉愁云的哀求你媽媽的老部下和老股東，不要去刺激你，把提醒你的路堵了。

　　幾年時間足夠他在公司樹立威望，在股東面前贏得好感，現在你病好了，讓人沉淪放松警惕的香水也被知曉，所以接下來他會怎麼做？”

　　會怎麼做，不知道！黎小洋覺得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一時無法消化，這些年值得回憶和珍惜的美好時光，現在全成了毒藥，沉迷于欲望的歡愉，并沒有愛，只是殺死自己的迷幻劑。

　　郝一娜喝完最后一口拿鐵，起身拎包，留下一句，“防人之心不可無，必要時你應該先下手為強。”就走了。

　　黎小洋呆呆地坐在原地，望著面前郝一娜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胃一陣痙攣。

　　晚上到家，周若明還沒回來，手機上有條未讀信息：晚上有個應酬，可能 12 點才能到家，老婆你先睡。

　　沒有什麼異常，后面還分享了地址，是一家會員制的品灑俱樂部，短信后面和以往一樣連著三顆紅色的愛心，他說過那是我愛你的意思。

　　胡亂沖了澡，套上睡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想起新聞里說的那些殺妻案，驚悚恐怖，周若明真的想過致自己于死地，好繼承所有財產嗎？

　　可是犯罪會留下蛛絲馬跡，這世界根本沒有什麼完美犯罪，萬一被抓一輩子全毀，再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些愉悅的瞬間，他也投入了感情，她可以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