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纏綿,令常相思心情惡劣。
常相思早晨六點起床忙到下午三點,在病房和手術室跑了幾個來回,只來及吃一個水煮蛋。她累得頭痛,頭痛引發惡心。趁沒有病人的空檔,常相思從休息室拿了自己的羽絨服裹在白袍外,手機丟辦公桌抽屜里,獨自從消防樓梯爬到頂樓陽臺透氣。
今年春天特別冷,除了雨就是霜,二月都要到頭了,還沒見幾個晴天。
屋頂風大,小雨絲斜斜飄著,常相思臉凍得發白,看著不遠處的城市天際線。她自醫大本碩七年畢業后,便在平城市立中心醫院上班,掰掰指頭,畢業這麼幾年過去了,日復一日,除了忙碌工作和職稱外,連厭倦的時間也沒給她多留。
“相思——”
常相思轉頭,蔡炳坤撐在在安全門上沖她笑,常相思回了一個笑。蔡炳坤是從省院新挖來的才俊,不僅簡歷亮眼,外表也美得嚇人,仿佛是一朵艷麗的玫瑰裝飾在平淡的白布上,只是一抹艷色而已,卻給那白布平添了許多遐思。常相思認為,生活中的美人,美則美,但未脫出人的范疇,這個蔡炳坤則美出了幾分仙氣來。
蔡炳坤入職的第一天,鐘院長親自帶著他進了常相思的辦公室,將他安排在她的辦公桌對面,交待常相思帶他熟悉醫院的規章制度和工作環境。
常相思第一次見蔡炳坤,半晌沒說得出話來,后來悄悄和鐘院長說,“你覺得咱們醫院招這樣一個美人,合適嗎?”
“他專業能力很強。”鐘院長倒是很看得開,開玩笑道,“你不要歧視他。”
“我是怕會有麻煩。”醫院這樣陰氣十足的場所,病人多,醫護人員多,糾葛本來就不少,如果這一群人里再多了幾分桃色,那各種緋聞便會爆發出來,“不便你管理醫院。你也不想天天有女醫生女護士坐你辦公室哭吧?或者那些女醫生女護士的男人來醫院堵人?”
“所以我把他安排在你辦公室了,你幫我看著他,好好帶他。”鐘院長對常相思倒是極放心。
常相思被鐘院長強行攤派了任務,不能反抗就消極處理,她慣常并不是多熱心的人,也只在空閑的時候和蔡炳坤言語一二。
“你忘記帶手機呢?院長打你電話一直不通,就讓我出來找你,他想和你談一談。”蔡炳坤身姿優美,體態修長,皮膚呈現一種美玉的色彩,可能是剛爬了樓梯,小口喘氣,唇紅得發亮,“我從后面住院樓一直找到這邊綜合樓來。”
“我剛有空,溜出來歇會兒。”常相思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也趁機偷個懶。”蔡炳坤看常相思的頭發緊束在腦后成一個丸子,耳邊飄了兩縷黑發,發絲上一層細細密密的小水珠子,“你怎麼不打傘?一個人跑出來淋雨呢?可別感冒了。”
“嗯,知道。”常相思隨口道謝,“你吃完飯了?”
“當然吃了,這都幾點了啊!”蔡炳坤也走進雨里,“你吃了沒?”
“沒吃。”
“怎麼?心情不好呢?”蔡炳坤關切道,“我出去幫你買點什麼?”
“別麻煩了,只是太累了!”常相思將手揣在衣兜里,“過了這個勁兒就好了。”
蔡炳坤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常相思的冷淡。常相思轉身走進樓梯間,蔡炳坤回頭走在她身側,一邊下樓一邊道,“科里同事起哄,要為我們倆去北部縣踐行,周六晚上聚餐。
餐廳已經定好了,地址到時候我發你微信上。”
常相思不是很有興趣,蔡炳坤卻對這些集體活動很積極熱情,每次總要邀請常相思。
“不喜歡聚餐?”蔡炳坤沒得到常相思的回答,關切道。
常相思轉頭看蔡炳坤,“不是。”
常相思平日不愛和人聊天說話,看著有點冷,但她的眼睛瞳孔又黑又亮,看人的時候直接對上別人的眼睛,且不知閃避。鐘院長曾經說過,她看人的方式過于犀利,仿佛手術刀一樣直直插|入人的心臟,大多數人被這樣直接的看會覺得被冒犯了而不喜歡。常相思平時很注意,視線不在人臉上停留超過五秒,但蔡炳坤對她的態度,卻讓她不得不認真看。常相思的眼睫毛被春雨滋潤,雙眼中略帶一點疲憊和憂傷,仿佛不可觸及的深淵,蔡炳坤完全沒有躲避常相思的視線,反而對了上去。
“那咱倆單獨聚?”蔡炳坤看著常相思提議。
常相思偏頭,蔡炳坤的眼尾略上挑,瞳孔略有些褐色,襯著白皮膚,居然有些異域風情。常相思覺得這雙眼睛有點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來,皺著眉頭走出樓梯間進醫院走廊。
室內暖氣十分足,她隨手脫了羽絨服掛在胳膊上,一邊整理白大褂一邊道,“還是大家一起聚吧!蔡醫生,我先去找院長了,再見。”
“再見。”蔡炳坤站在走廊盡頭,看常相思纖細的背影半晌,摸出一顆煙去陽臺抽。
常相思走到院子辦公室外,敲了敲門,幾秒鐘后推門進去。
“小常啊,坐——”鐘院長放下手里的資料,抬了抬眼鏡,看常相思滿臉疲憊,關切道,“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