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個不可預知的未來，顧兮辭要永永遠遠地離開他了。

陸聿臻從來沒有一瞬間覺得如此無措過，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再到大腦徹徹底底接受，整個過程很短，不過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可是在陸聿臻心里，那個過程十分煎熬和漫長。

他的阿辭，要死了。

“咔噠——”醫生輕輕關上房門退了出去，留下陸聿臻與顧兮辭獨處的時光。

陸聿臻的手是顫抖的，甚至是冰涼的，他都完全感受不到這個世界存在的一點真實感。

他只是深情地看著病床上的顧兮辭，眼中聚集著難以言喻的悲痛，喉嚨嘶啞著喚她：“阿辭，不怕，我陪著你。”

想起過去的八年時光，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些混賬事，他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后悔過。

或者說，是愧疚，是不安將他徹底籠罩住了。

顧兮辭的病情和死期成為一團巨大而又沉痛的陰影，層層將他裹住，讓他的世界驟然變成一片黑暗。

他心里也是無比清楚的，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語言都是空洞無力，并且沒有一點保障。

在昏睡不醒的顧兮辭面前，陸聿臻的所有話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最后，他索性什麼都不說，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顧兮辭的病床前，安靜地等著。

初雪后，熹微的陽光帶著一絲寒意透過醫院病房的窗子透進來。

陸聿臻靜靜坐在窗邊靠床的位置，像一尊古老而沉寂的雕像。

陽光從他的右肩打下來，一點點變換著位置，又落到他右邊的肩頭。

直到光線在他身上落下，變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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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的日出日落，又到黑暗，就這樣在他深若古井的眼眸里完成了一輪變幻。

一天過去了，好像什麼都沒有任顧改變。

陸聿臻只是木然坐在那里，一點點思忖著后來該怎麼辦，又在心里暗暗奢求著奇跡能夠出現，將一個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顧兮辭還給他。

“咚咚咚——”外面響起的敲門聲，讓他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

第十四章 不得不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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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白雪積壓著，在路燈下顯得格外皎潔。

病房里開著一盞還算柔和的白熾燈，打在陸聿臻頭頂，在身后投下一團陰影。

敲門聲響了一會兒，陸聿臻沒有去開門，也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幽幽看著。

外面的人索性直接推門進來了。

許琳從門外走進來，臉色十分不悅。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顧兮辭，才把視線落在陸聿臻身上。

“你還打算在這里呆多久？顧兮辭的情況我剛才也已經問過醫生了，都肺癌晚期了，你就算在這里守到她醒過來又怎麼樣？誰能救得了她？”

陸聿臻眼中閃過一抹痛楚，像是有人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扎了針。

他看了一眼安靜得像是在睡覺的顧兮辭，沉聲站起來，壓抑著的怒意在開口的瞬間變得無比冰冷：“出去。”

如果，他不是念著還有一些母子情分，大致他這時候都沒有這樣理智。

可許琳臉上就更是不好看了，指著床上的顧兮辭，聲音一下子拔高：“這個女人已經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她有什麼好的？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在你身邊只會拖累你！”

“現在小璃還懷著你的孩子，現在你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跟這個女人離婚，然后跟小璃結婚，孩子才好有個正經名分，難道你想讓你的兒子生下來就是個私生子嗎？”

陸聿臻眼神微動，眼底浮現出一抹戾氣。

他不愿意打擾顧兮辭休息，不想讓她聽到這樣難聽的話。

他打開門，將許琳拉出病房，周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媽，我再說最后一遍，不許你在阿辭面前說這些傷害她的話，要不然，這就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一聲媽。還有，徐璃的那個孩子我是絕對不會要的！”

陸聿臻聲音嘶啞，可還是能夠聽出他語氣中沉沉壓抑著的怒意：“我只給她三天時間解決掉這個孩子，不然，我絕對讓她生不如死！還有，以后不許你再出現在阿辭面前，這是我的忠告！”

聞言，許琳氣得臉色發紅，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指著陸聿臻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果然，顧兮辭就是個禍害，只會讓他們母子離心。

從前顧兮辭活著的時候就讓陸聿臻這樣護著她，現在，她都要死了，還是要破壞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

“你！陸聿臻，是我千辛萬苦把你生下來，把你養大，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連媽都不要了！你也別忘了，她顧兮辭有今天你怪不得任顧人，都是你親手把她害成這樣的！”

她喘了口氣，又接著道：“你以為她醒過來你們就能跟從前一樣嗎？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最恨的人也是你！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你好好想想什麼才是對你最有利的！”

許琳踩著高跟鞋怒氣沖沖地走了。

陸聿臻站在原地，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一直不敢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