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安撫好黎崇后，給高朗打了個電話。

高朗沉默了很久，蒼然的聲音帶著贏不了命運的遺憾。

“那天之后，我其實很怕接到你的電話，沒想到還是到了這一天。

“黎錦，高家雖比不過沈家，但如果你想活在陽光下，我可以搏一搏。”

如果黎錦也出事，他的舅舅怎麼辦？

兩個最看重的學生，全都成了遺憾，老爺子剛做了手術，會受不了。

他護不住米晴，卻想護住舅舅最后的希望。

“不用了。”

黎錦拒絕他的好意，她不想連累家人，也不想連累高朗。

柯教授雖然怨了這個外甥，但那天柯教授談起過往，他其實還是很疼高朗的，如果高朗出事，柯教授會難過。

“高先生，我就是離開五年，我會一直畫下去，就當是遇到瓶頸，我去沉淀一下。

“我不在的這些年，如果我的家人有事，就麻煩您了。

“另外，我父親的事，您能幫個忙嗎？”

高朗前段時間一直在國外，也是回來才知道黎崇出事了。

“你父親的事我已經在讓人處理了，以后你也放心，只要黎家在云城，我保證，沒人敢動他們。”

……

沫沫五個月的時候，黎錦跟著黎崇回到云城。

后知后覺的曉茹也終于反應過來，給黎錦打電話。

“小錦，你們前腳一走，隔壁那黃毛也走了。

“我突然想起來，有天我去找你玩，那小子鬼鬼祟祟的趴你們門上。

“我當時接到我婆婆的電話，兒子發燒我急匆匆趕醫院去了，這事忘了跟你說了，我覺得他有問題，你小心一點啊。”

黎錦回家的第一個周末，聽說對面樓棟那戶死過人的房子終于租出去了。

她知道自己該走了。

黎崇不想讓妻子知道沈家的事跟著擔憂，貢獻了這輩子最大的演技。

回來一周，黎崇天天摔盤子摔碗，天天把未婚先孕，私生女，沒臉見人這些話掛在嘴邊。

“當初讓你打掉你不打，現在我給你找個愿意接受這孩子的男人你又不愿意。

“你非要讓人家議論到我的脊梁骨上，說我黎崇教出來的女兒不知撿點，跟野男人生孩子才高興？”

王秋池聽他說過孫牧的事，也沒懷疑。

她其實也挺喜歡孫牧，所以一開始也是勸黎錦。

勸不動就反過來勸黎崇，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愿意就算了，他們又不是養不起閨女和外孫女。

父女倆都倔的像頭驢，黎崇也完全不聽勸，沫沫六個月的時候，黎錦離開云城。

為安撫母親的情緒，離開前她特意給母親留了封信，說她想出去走走，累了就回來。

.......

黎錦從云城輾轉幾個城市和國家，像從前一樣，走走停停。

把曾經看過覺得好的風景再走一遍，把沒來得及看的風景看完。

累了就歇歇，找個幽靜的地方吃早餐，在落日的余暉中畫幅畫，在夜深人靜時打開父親發來的視頻思念女兒。

父女兩一直偷偷聯系，黎崇每天都會錄沫沫的視頻發給黎錦。

黎錦每天看著女兒的粉嫩小臉，也有動力。

她跟高朗說這五年當做沉淀，也確實在沉淀自己，每走一個地方，她會盡量讓自己融入當地生活。

她學當地的語言，跟年輕人聊當下，聽老人講過去，看著廣場上朝父母奔去的孩子憧憬和女兒的未來。

她會好好的活，她會用最好的狀態去見她的沫沫。

沫沫大一些的時候，黎崇問她要不要開視頻，黎錦沒敢。

給不了擁抱，她寧愿不見面，她怕聽見一句媽媽，會忍不住飛回去。

沈雄的人并沒有消失，無論她走到哪里，身后那個視線依舊還在。

還是那個黃毛，黎錦還曾在寒冬臘月的街頭給他遞上一杯熱奶茶，兩人在廣場避雨的時候聊過天。

黎錦：“跟了我這麼久，你挺不容易的，沈雄一個月給你開多少錢？”

黃毛：“開多少錢跟你沒關系，不過你要是真覺得我不容易，你能不能別到處亂竄了？腿都累廢了。”

黎錦：“我讓你公費旅游你還不樂意？”

黃毛：“我謝謝你。”

......

沫沫兩歲半的時候，黃毛帶著兩個穿黑色西服的男人敲了她的門，遺憾又同情。

“黎錦，你的旅程結束了，你得跟我去龍城。”

黎錦遲遲沒回去看女兒，最怕的也是這五年期間有變故，怕剛培養了感情就被迫分開。

她想過可能會有變故，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黎錦一向遵從：

努力活成自己希望的樣子，為了夢想，拼盡全力。

如果有件事，是拼了全力也改變不了的，那就試著去接受，試著讓自己以一種舒服的方式活著。

沈家，她當年幫沈文東的時候就見識過，后來聽沈穗穗說過，又聽高朗聊過。

以蠻力反抗沈雄，是很愚蠢的事。

六個小時的飛行時間，黃毛幾人睡了一路。

黎錦坐在靠窗的位置，視線一直落在窗外疊起的云層，瞳孔反復交錯迷茫和遺憾。

未來何歸，這一趟，總有些不安呢。

下午五點，黎錦見到了沈雄。

“沈文東又不聽話了？”她很平靜的問出聲。

沈雄的回答很意外，“不，他太聽話了，很用心的學，比我預想的還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