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正值盛夏,空氣黏稠,
上午十點,急診科送來一位二十左右的女孩,一位十幾歲的女孩子,后面跟著的警察介紹情況,是車禍,
稍大些的女孩已經呼吸微弱,
主任喊她,“還愣著干嘛,快去跟著檢查,準備手術。”
有護士喊她,“乙醫生,乙醫生”
她覺得一陣眩暈,耳邊的聲音慢慢趨于無聲,然后她看不清面前的人,就那樣后退著,在主任快要殺人的怒氣中跑出了急診部,
最后摔在急診部門口不遠處的椅子上,師兄鐘楚意跟著跑出來,“主任讓你快去跟手術”,他雖然看出她的異常,但是卻不知道這其中緣故,只是因為實在亂成一團,
“我......”,她顫抖著,伸手去摸口袋里本該隨身攜帶的藥瓶,但是卻什麼都沒摸到。
“你什麼,你快點進去跟手術,”
“我不行.....跟不了,我.....頭暈,”
神經外科的主任袁老穿著上面全是血的白大褂,一個病歷本摔在她身上,“你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你是醫生,你現在卻說自己不行,你不行,那你就給我趁早滾出神外”
此話一出,眾人不敢再開口,只是拉著袁老,生怕他老再發怒,局面更加難以收場,走廊里人來人往。
護士長把乙西半拖半拽的拉進更衣室,
她迷迷瞪瞪的出于習慣行為的換好了手術衣,卻在戴手術帽的瞬間只覺得耳邊嗡嗡的響,她沒有帶藥,也沒有留給她吃藥的時間,進不了手術室的,剛剛警察說什麼,車禍?那兩個女孩是姐妹啊。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加糟糕,甚至有點失魂落魄,心悸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乙西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趕緊走,不能繼續呆在這,手抓著更衣室板凳的扶手掙扎著站起來,也不顧自己身上還穿著手術衣。近乎逃竄一般的從更衣室往外跑,一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人,
耳邊卻沒有任何聲音,只有不知道從哪傳來的水落地的聲音,一滴一滴,啪嗒啪嗒,那不是眼淚的聲音,而是鮮血一滴滴砸在地上的聲音。
她甚至哭不出來,只知道要逃走,但是雙腿發麻,跑得跌跌撞撞,在一個拐彎的地方沒有留神,便一下子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乙西的大腦很不清楚,眼睛雖睜著,只看見是穿著深藍色西裝的男人,他的表情似乎帶著微微的不耐,大概是因為被忽然撞到,有些不滿。
但是她腦子里面根本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只是愣怔怔地看著他,甚至都忘記松開,出于不想跌倒而下意識緊緊抓住他袖口的,自己的手指。
她鼻尖紅著,眼睛瞪著的那副表情在沈裕的眼里看來大約有些好笑,
他已經忽略了被這個莽撞的姑娘撞到的不快,而是用一雙好看的眼睛,慢悠悠的看著她,然后,伸手扯開她的手指,接著從自己西裝口袋里拿出一塊手帕,遞給她。
“哭吧,可以用這個擦鼻涕。”
“........”
“老板,走吧,”后一步從電梯里出來的高個男人看了眼有些詭異的畫面,提醒道。
乙西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越走越遠的兩個男人,攥緊了手中這一塊素凈的帕子,放在鼻尖一嗅,竟然帶著松香氣息。
這年頭會隨身帶著帕子的人可不多,帶著帕子的男人,更是少見并且稀有。
她重新洗了臉從衛生間里出來,只走了沒幾步,就突然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師兄抓住,然后一直一直向主任辦公室拖:“你能不能省點心,竟然從手術室跑了,跑得比兔子還快,找了這麼久才找見,剛去哪兒了?該打!”
當然,乙西被罵的狗血噴頭。
她心里再多反駁的話,卻不能說出來,只能低著頭安靜的聽著主任的訓話。
二十八歲的乙西其實并不想當醫生,當初高考也不準備學醫,但是她哪里來的選擇權,從十六歲那一年就沒有了選擇權,
剛準備下班,她就接到了家里的電話,是媽媽陳平打來的,說,你下班之后回家來一趟。
那邊簡短的說完就掛斷電話,乙西只是深深呼吸好一會,才緩解了幾分自己的壓抑,
乙西的父母住在離南川一附院不近的城郊的一個花園小區里。
她的父親是一位商人,早年是公職人員,后來經濟改革,辭去公職下海賺到第一桶金,是個很有生意頭腦的人,
她的母親則是一名大學老師,出生書香門第,條條框框有很多,給家中子女的限制也很多,
她還有一個哥哥,比她大六歲,現在正在準備接受乙父的產業,
平日里,乙西并不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租住了一個小公寓,離上班地方比較近的小公寓,她今年博士剛畢業,
乙西父母住在一個獨門獨棟的別墅里,出租車進不到這里面來,她只好在山腳下就下車,然后沿著別墅園區的小路一直沿著坡子往上走,
快到門口的時候,她一頓,腳步放緩了些,又過了好一會才伸手去按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