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覺本來搭在座椅上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識的向前傾了下身子,躲開了。
陸叢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才終于摘下那副溫和的面具,瞇著眼睛對我說:“沈慢,這是最后一次。”
媽的,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不就是個破演出麼,老娘還不去了!
其實我性子也算比較倔的,起初還為自己這種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而佩服自己,可后來才為自己不夠圓滑而感到后悔。
其實那會兒我是有喜歡的人,可還沒來得及在一起,就已經因為我媽突如其來的病而無疾而終。
后來我常常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去赴宴的話,是不是也不會惹惱陸叢,自己也不會變的這麼卑微呢。
可世間并沒有如果。我記得曾經看到過一句話:“人到了20來歲,還沒有一個安身立命的根本或者是技能,心就會慌。”
現如今,除了陸叢這一棵我靠的并不牢靠的大樹,還真沒有什麼能夠用來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的心還沒慌完,手機就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我媽。
我趕緊清清嗓子,順手把眼淚擦掉,接起了電話。
“喂,媽。”
“慢慢啊,你干嘛呢?”我媽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似乎很疲憊。
“我在外面,怎麼了媽?”
因為哭了很久所以有很重的鼻音,但我媽并沒有注意到。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說:“慢慢啊……媽媽后天要去醫院了……”
聽著我媽略帶愧疚的聲音,我趕緊說:“媽我知道,錢晚點兒給你打卡里,行麼?”
那邊兒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繼續問,“你后天有事麼?能不能陪我去醫院?我都一個多月沒見你了……”
就像是打開了閥門,剛剛忍住的眼淚又傾瀉而下,我哽咽著叫了一聲媽,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慢慢,怎麼了?是不是哭了?受什麼委屈了,跟媽媽說說啊。”我媽終于發現了我情緒不對,在電話那邊兒焦急的說。
我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試圖平復情緒。剛巧這個時候插播進來一個電話,捋順了氣息之后才說:“媽我這兒忙著呢,等有時間了我就去看你啊。”
我一直跟我媽說供她住院是我平時演出掙的錢。當初換腎的時候,我跟我媽的腎不匹配,于是就換了一個人工腎。但手術并不太成功,身體排異很厲害,所以之后還一直在透析。
手術和術后住院是一筆大費用,估計除了賣腎也沒什麼方法能得到了。這下我是不能再用那種借口搪塞了,只能跟我媽說是向公司借的。我媽也算是將信將疑吧。
其實當時在北京的時候那些演出費不算少,有個三四萬吧。本來我跟著經紀公司走,學校是沒權利把我的演出費用分成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陸叢故意授意給財務,總之是把我的演出費直接打給學校了。經紀公司扣完學校接著扣,拿到我手里只有五千。
五千,還不夠我媽一個星期的藥錢。
其實我們學校也特別黑,這個以后再講。
自身的傲氣和生活的苦難程度是成正比的,當我終于肯向陸叢低頭的時候,他只跟我說了一句,“當時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沒有珍惜。想爬上我床的人多得是,你以為你是誰?”
最終我買通了陸叢的一個下屬,得知那天晚上他有個飯局。
我從六點到了飯店,直到九點多他們吃完又跟著去了會所,凌晨一點多的時候他才出來。
我不大會說軟話,就始終低著頭跟在他身后。
跟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宋朗,估計是見我太可憐了拉住陸叢問,“這姑娘是你的舊情人啊?”
陸叢這才回頭瞥了我一眼,不耐煩的說:“不認識。”
宋朗顯然對他的說辭并不相信,“陸叢你有話就跟人家說清楚。這小姑娘跟了你一晚上,連我看著都心疼……”
話沒說完,已經被陸叢打斷,“你心疼就自己把她帶走。”說完目不斜視上車,走人。
那晚宋朗還真就把我帶走了,不是那種帶走,而是把我送到了陸叢家。
所以我跟陸叢能有之后的發展,也多虧宋朗的樂于助人。
后來每當回想起那個夜晚,我總會想到一句古語——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如果我知道今后將要發生的事情,不知道自己當時還會那麼感謝宋朗麼?
路上宋朗跟我說,你真是膽兒大,陸叢的霉頭都敢觸。
其實我是不敢的,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我也不會做這種事情。
回憶被持續的電話鈴聲打斷,我拿起來一看,是姜憶。
這才想起來剛才我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插播進來的是她,可忘記給她回過去了。
電話那邊兒比較嘈雜,她幾乎用吼著說:“慢慢,來不來唱歌?”
還唱歌呢,再唱就該唱我的哀歌了。我活動了下腳腕,覺得還是不大舒服,于是說:“我想過去現在也走不了。”
那邊兒頓了頓,問,“你現在在哪兒?”
我報了地址之后她沒說什麼就掛斷了。
我就坐在路邊等著,沒一會兒一輛出租車就在我前面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