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西跟過來的心腹交代了幾句話。
心腹很快離開,去查了。
陸南西把地上的陸南熾拉起來,帶到一旁的休息椅子上,陸南西拍拍陸南熾的肩膀,像小時候一樣。
陸南熾紅著眼眶,“哥——”
“媽沒事。”陸南西打斷,他抬眼看搶救室門。
陸南西心里并沒有把握。
他第二次,有了一種心累的無力感。
第一次,是溫窈。
陸南熾沉默隱忍好半天,他兩個手指緊握,心口的怒氣壓抑不住爆發。
他猛地站起:“我去找那些人算賬!”
“回來。”陸南西冷聲出口。
陸南熾腳步頓下來,并沒回頭往后看。他站的筆直,垂在身側的手臂緊握著,一張臉因心痛憤怒顯得蒼白。
陸南西說了那句話后,再無話說。
陸南熾拳頭握了握,有些隱忍。不稍片刻,他抬腳就往前走。
身后又是一聲沉冷的男聲:“陸南熾,我說話你聽不到?讓你回來。”
擲地有聲,干脆而不容抗拒,陸南熾知道陸南西脾氣,他不會再說第三遍。
陸南熾到底忍不住,驀地回頭,眼眶發紅。
他望著陸南西,“就這麼算了?”
就這麼算了?怎麼可能。
陸南西心里,從來沒有算了這回事。
陸南熾不懂,也沒必要與他說。盯著陸南熾站著不動的身影,陸南西半天沒說話。
稍后,他移開眼。
徑直走到一旁休息椅上坐下。
陸南西兩條腿敞開著,沒有什麼形象,胳膊隨意放腿上手搭著膝蓋,手指彎曲下垂。
好半天,他抬頭,望向急救室的大門。
陸南西緩聲:“留下來陪著媽,別讓她醒后身邊沒人。”
至于算賬,他自己會親自去算。
陸南熾茫然一步步的走回來,他頹喪的坐在陸南西身邊,低著頭,緊緊攥著手指,聲音小的不能再小。
“哥,人就真的這麼自私,是自然界中最高等又會隱藏虛偽的冷血動物嗎?我只知道虎毒不食子,就算名不正言不順……可到底是陸家的子孫。陸寒柏陸云英就這麼恨我們嗎?我們到底哪里錯了。”
陸寒柏是父親,陸云英是他們爺爺。
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
哪里都沒錯,只是容不下。
陸南西心里說了這句,但沒說出來。
沒必要說。
他看著坐他身旁的陸南熾,陸南熾一身白色運動衛衣,牛仔褲,頭發剛剪短,他還是一副少年不知愁的模樣。
這麼多年,他的容貌還跟幾歲十幾歲一樣,怎麼看都是陽光干凈的少年。
只是這兩年,他開始有了心思。
陸南西沉默的想。
眼前這個這是他唯一的弟弟,也是這個世上他僅有不多的一個親人。讓他沾染一身的污塵與臟,陸南西還真不舍得。他也不會讓陸南熾知曉參與進去陸家任何有關的不齒和齷齪。
一切都有他。
他來收拾,他來解決。
反正,他生來是有罪的,也是來討債的。
只要陸南熾平安無憂。
陸南西抬頭,眼睛黑漆沉深的落在遠處,可又沒什麼東西進入到他的眼。
他說:“恨得不是你,是我。”
準確來說,也不是陸南西,而是因為陸母。
一個女人,讓陸家幾個兒子爭權奪利,四分五裂,死得死,傷得傷,家不成家。
能不恨麼?
陸南西在心里冷笑一聲,面上不起波瀾。
他也不多說。
這些陸南熾都不知道,他更不知道,他現在正擔心的正在急救的女人,當年多狠心故意拋下了他們兄弟兩,無依無靠。
該怪誰是罪魁禍首呢。
而他們小時候身上一次又一次好不了的傷,除了有他們親生父親的功勞,還有一部分,來自他們的母親。
以愛為由的傷害不是罪,那麼,虐待呢?
等兩個孩子明白,也都長大了。
到現在,陸南熾都只一心以為,是陸家不接受私生子,一切都是陸家錯。
還有很多陸南熾不知道的。
陸南西沒說實話,他不想毀了陸南熾。
已經幾個小時,陸母還沒出來。
車禍只是表面,實際上,并不是。
陸南熾想起來,問:“哥,你衣服上血……”
知道他想說什麼,“是媽的。”
陸南西回答。
但不是車禍導致,而是被人捅傷。
那個捅傷了陸母的人,是陸寒柏的小姨子。
錯綜復雜,心累。
陸南西身體往后靠著,手背覆蓋住疲憊的眉眼,外人看不到他臉上什麼表情。
醫院的護士腳步匆匆,有的不經意會往陸南西身上看一眼,納悶這個人扣子怎麼會扣錯。
陸南西沒走,跟陸南熾一起在外頭等著。
陸南西秘書走了又回,遞給陸南西兩份文件。
母親出事還在搶救,任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去管公司的事情,別說是看文件。可陸南西眉眼沉沉,面無表情的把文件看完,最后簽字。
秘書拿走文件,走幾步又匆匆回頭。
“陸總,這個是你掉的,剛突然想起來給你。”
東西還回去,秘書沒再耽擱抱文件離開。
陸南熾抬頭,看到陸南西手上拿著一個紅色小繩子編的手鏈,上面有個小鈴鐺,一看就是女人戴的飾物。
很快陸南西便把東西收了,裝西褲里。
很久后,陸南熾盯著醫院的白墻,問了一句。
“哥,這麼多年,你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