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長大之后的他已經很少再吃糖葫蘆,可是這麼多年來,他也始終忘不掉那個味道。
那麼,姜顏對他來說,究竟是青澀年華里,不期而遇的甜。
還是經年之后,不敢回想,卻念念不忘的酸呢?
姜顏昨晚,同樣做了一晚上夢。
先是夢到高一開學那天,徐念卿主動站出來跟張嵐換座的事。
后來又夢到她父母。
這是她第一次夢到去世多年,腦中沒有太多印象的父母。
在夢里,她其實不太看得清他們的臉,但她知道,他們是誰。
她還知道他們始終笑著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跟所有前來接孩子放學的父母一樣,在等她。
當時,她身邊好像有很多人,可到最后也只有徐念卿陪著她朝他們走去。
他們似乎很開心,異口同聲喊她:“嬌嬌。”
姜顏同樣很開心,拉著徐念卿想向他們介紹身邊的人:看,這是我朋友,他對我很好。
可是無論她拉著徐念卿怎麼走,就是走不到他們身前。
中間仿佛隔著一堵透明的墻,她和徐念卿在這邊,他們在那邊。
很快,他們似乎急著要走,一聲招呼都沒來得及打,身形已逐漸模糊起來。
姜顏見狀也急了,她拉著徐念卿不停地跑,想趕緊跑到他們面前。
可是跑著跑著,周遭忽然起了大霧,爭先朝她涌來。
白茫茫的霧,隔絕了她視線。
她看不到父母,也看不到徐念卿。
好像轉眼間,所有人都把她丟下了。
姜顏駐足,又急又怕,眼眶酸澀,想哭。
可是耳邊始終有道聲音在對她說:“嬌嬌,不怕,你是爸爸媽媽的女兒,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要在這些人面前哭。”
她抬手用力按著眼眶,委屈又無助地四處找尋那道聲音。
“為什麼?”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兒啊?”
“為什麼要丟下嬌嬌?”
“爸爸,嬌嬌怕,你們出來好不好?”
“嬌嬌聽話,嬌嬌不哭,爸爸你和媽媽不要走,好不好?”
迎著茫茫白霧,她一遍遍地問,可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好像真的被丟下了。
心里很難過,難過得幾乎喘不過氣。
姜顏不堪承受地環抱住自己,蹲在原地,不知所措,難過又害怕。
像個被遺棄的小可憐,極力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不明白為什麼突然間,所有人都不要她了,就連哥哥也不來找她。
他們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沒有哭啊,為什麼不要我?
我真的很聽話的,為什麼還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
腦中這些念頭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壓得眼眶一點點變紅,姜顏抬手不停地揉眼睛,告訴自己不可以哭。
不可以哭的,要聽話,要乖。
忽地頭皮一緊,一只手自后扯住了她的頭發,迫使她抬頭。
她聽到一個男人陰冷的聲音,“來,好好看著,你不是哭著喊著說害怕,要你的爸爸媽媽嗎?看到沒,他們就在那,你喊一聲,我就砍他們一刀,你哭一聲,我就剮他們一刀。”
“來啊,試試看啊!你喊啊,哭啊!”
“不,不要,我不哭,我再也不說話了,求求你。”
“求求你!”
抓著她頭發的那只手兀得將她腦袋狠狠往下一按,“不想他們死,就磕頭,磕到我滿意為止。”
男人的話如同一道魔咒,而姜顏就像他手中的提線木偶。
她似乎別無選擇,強忍眼淚往地上磕去。
可是并沒有想象中的痛感傳來。
一只溫暖的手掌抵在她額頭上,及時阻了她往下磕的勢頭。
她倏然睜眼,眼淚啪嗒滴落,卻是全部落進了來人的掌心里。
“別哭啊。”頭頂上方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我手臟。”
少年唇角輕輕一勾,眉眼溫柔俊朗。
姜顏委屈不已,下意識抓緊他衣擺,“我找不到我爸爸媽媽了。”
他輕笑一聲,俯身抓著她手腕把她拉起來:“不怕,我來幫你找。”
她怔怔跟在少年身后,任他拉著她往前走,白霧漸漸散去,眼前是繁華大道。
“我們能找到嗎?”
“當然能,事在人為……”
枕邊鬧鐘叮鈴鈴響徹整個房間,姜顏猛地睜開眼。
天亮了。
……
好多次都是這樣,只要一醒來,不管剛剛做了什麼樣的夢,都會在清醒的瞬間給忘個一干二凈。
早上兩節課都結束了,姜顏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苦苦回想早上醒來之前的那個夢。
只記得似乎是夢到爸媽和徐念卿了,至于夢的內容,她一點也不想起來。
明明醒來還摸到一臉眼淚,可偏偏就是什麼都記不得。
越這樣,她越想知道,究竟夢到什麼,她才會在夢里哭?
越想腦子越亂,屈指敲了敲腦袋,姜顏站起來往外走。
前腳剛出教室門,就聽有人喊她。
姜顏回頭,看到班上的數學課代表追過來,懷里抱著一沓作業本。
“姜顏,你要下樓嗎?”
等她點頭,數學課代表笑著把懷里的作業本往她懷里一送:“那麻煩你幫我把這些作業本帶到張老師班上去吧,謝謝啊。”
張老師是他們數學老師,同時是理創二班的班主任。
本來每一層都有辦公室,但老張這個人,就喜歡在五樓辦公室辦公。
每次批改完作業本懶得下樓,就讓姜顏班上的課代表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