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帶你來了,就不該大半夜丟你一人在督軍府門口,你這樣走回去還不得走到天亮?要不我們先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的,我去前頭叫個黃包車就可以了。”
顧若水聽到她叫“顧家哥哥”才認出這是李荷珊,自搬了家,倒也有七年沒有見過了。那時候的稚嫩的小丫頭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李三小姐,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我們送你吧。”
李荷珊在李家排行第三,顧若水一個外男,也不好像顧清笙一樣直接叫人家閨名。
李荷珊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就被顧清笙拉著坐上了汽車的后座。
”上車吧,環城最近可不太平,我同你說,就在我回國的那天,青頭幫的還在船上拿人呢!“
說著她就在李荷珊身旁坐下,拉緊了車門,還示意顧若水趕緊上來開車。
李荷珊人已經進了汽車,再聽這番話,頓覺害怕。
“那你沒事吧?我見小報上說青頭幫無惡不作,就連軍政府都奈何不了他們。姨娘也總讓我下學就趕緊回家,我平日下學看見他們捉人,都不敢多瞧兩眼。”
李若水坐上了駕駛座,踩了離合,發動汽車。
”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也沒惹青頭幫的人,倒也不用怕他們。你方才說下學?你現在還在學堂念書嗎?“
李荷珊點點頭,神情有幾分生硬,生怕自己說的話惹得顧清笙反感:”我現在已經不在學堂了,我求了阿爹許久才能去環城女子學校念書。那里的學校老師告訴我,女子并不是只有嫁人生子這條路。
我想多讀書,畢業了再謀個好生計。等我賺了錢,就把姨娘接出來,我們母女兩個一起過。“
說罷,她十分忐忑,都不敢抬頭看顧清笙。
因為這番話她曾說給姨娘聽,姨娘嚇得打了她一巴掌,還叫她斷了這個念頭。她不知道顧清笙會不會也覺得她在癡人說夢。
這個時代的女子,除了嫁戶好人家,生個一兒半女,還能有什麼好出路呢?
只是沒想到,顧清笙卻對她笑了笑,并且彈了一下她的腦袋。
”你啊,從小膽子就小,我和哥哥每次想帶你出去玩都要用騙的。沒想到讀了幾年書,膽子倒是大了起來。“她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說得好,我支持你!“
李荷珊眼眶微紅,像是除了老師以外,第一次被朋友肯定。她握緊了顧清笙的手,笑著看她,千言萬語盡在不語中。
顧清笙又替她擦了擦眼淚,”那你明日還要上學嗎?”
李荷珊搖搖頭“今日和明日都休假,不過再過兩個月我就畢業了,明日要去蘭亭雅舍一趟,買些書回來。對了,老師夸我聰慧,在算數上有所天賦,還說只要我愿意,到時候就推薦我去商行試試。“說到她喜歡的事情,眼底滿是光。
“沒看出來小哭包還會算數呢!”顧清笙打趣道。
李荷珊“撲哧”一聲笑出來,也不再難過了。
顧若水聽了,也為她高興:”看來日后要叫李三小姐李經理了。“
李荷珊臉皮一紅:”顧家哥哥又打趣我!“
兩姐妹聊著天,不覺間就到了李府。
李荷珊下車后,還有幾分不舍。顧清笙笑道:“我現在就在日新報社上班呢,想我了隨時來找我!”
聽到這話,李荷珊才露出笑容,朝她們兄妹二人揮揮手告別。
“下次再見,清笙。”
……
易恒歡由易煥成與副官扶進自己的院子,一踏進院門,原本軟綿綿的雙腿突然就有了力氣,走起路來與常人無異,步履輕盈,從容淡定,根本不需要人攙扶。
他隨手將臉上的面具解了下來,露出他完好的臉。端正精致的五官如一筆一畫雕刻過,烏木般的黑色瞳孔下,是高挺英氣的鼻子,叫人挑不出一絲瑕疵。
三年前,他確實在戰場上中了埋伏,雙腿受了些輕傷,養了幾月便痊愈。并沒有到雙腿殘廢、面容盡毀的地步。
院子里都是自己人,他也不怕被外人瞧見。
副官眼尖的看見他的左手略有僵硬,便出聲道:“少帥,您的槍傷是不是裂開了?”
易恒歡輕輕點頭,“先前讓你查的那女孩不用查了。”易恒歡冷聲吩咐。
“為什麼不查了,大哥你不是對那女孩兒感興趣嗎?”易煥成打趣:“莫不是今夜定了親?決定要為那顧四小姐守身如玉了?”
易恒歡熟練地坐下,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
副官自覺地找出醫藥箱,把治槍傷的藥拿了出來。
“我已經找到她了。”易恒歡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唇角勾起一絲弧度。
無巧不成書,他想找的人,搖身一變,就變成了他的未婚妻子。
易煥成雙手環胸,繼續八卦:“是哪家的小姐?”
“你日后就知道了。”易恒歡說罷,又看向副官:“蕭岐的那批貨劫下來了嗎?”
“少帥放心,我們的人得手了。”
易恒歡的槍傷果然裂開了,隔著里衣都能看見一片鮮紅。
副官輕輕將他的袖子往上卷,隨后將染血的紗布取下來,為他上藥。
易恒歡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就想到了在船上的事,眸底飛快劃過幾分暗色。